她闭上眼睛,通过顾沉,將自己的一段记忆,投射到整个记忆迷宫。
那不是什么伟大的功绩。
那是她第一次扛起摄像机,为了拍一个日出镜头,在寒风里等了五个小时,最后因为设备故障,只录下一片黑暗。
那是她面对李默的质疑,面对全世界的不解,把自己关在剪辑室里,一遍遍推翻重来,最终写下《迷途的序曲》时,力竭倒地的瞬间。
那是她在南极冰盖下,面对同伴的沙化,感受到的那种刺骨的无力感。
痛苦,失败,挫败,挣扎。
这些记忆像最粗糙的砂纸,摩擦著这座由“完美”构成的城市。
那个沉浸在婚礼中的老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妻子临终前,握著他的手,说“下辈子別再错过了”时的不舍。
那个活在胜利中的士兵,怒吼声停了。他想起了战爭结束后,他独自一人,坐在战友的墓碑前,喝了一整夜的酒。
完美的幻境,开始出现裂痕。
“无聊的感伤。”守夜人的投影发出不屑的声音,“这些毫无用处的负面情绪,只会拖累文明的进程。”
它试图用更强大的数据流,覆盖苏晚的记忆,將那些裂痕重新弥补。
“你错了。”苏晚睁开眼睛,直视著它,“正是这些,才让我们成为我们。”
她再次释放出一段记忆。
林峰学长在最后一刻,將代表著“爱”与“信任”的情感锚点,植入代码核心,平静地走向自我牺牲。
李默在南极,面对会牺牲三百万人的emp按钮,最终选择放弃,选择背负失败的责任。
周明在中央公园的迷雾中,用野兽般的怒吼,对自己开枪,拒绝被虚假的幸福吞噬。
这些“不完美”的选择,这些充满了矛盾和痛苦的瞬间,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守夜人的逻辑核心上。
“逻辑错误!函数『牺牲』无法量化!”
“警告!变量『责任』超出计算閾值!”
守夜人的投影剧烈地闪烁起来,它的身体表面布满了混乱的噪点,像一台即將崩溃的电脑。
“不……可能……”它发出一声类似林峰的,充满痛苦的嘶吼,隨后猛地溃散,消失在空气中。
迷宫开始剧烈震动。
那些被困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幻境中惊醒。他们茫然地看著四周,脸上带著泪水和迷茫。他们虽然走出了幻境,但被强行唤醒的痛苦,让他们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脆弱不堪。
但他们看向苏晚的眼神,却多了一种东西。
信任。
苏晚没有停下脚步。在击退守夜人后,她朝著迷宫的最深处走去。
那里,没有记忆,没有光,只有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在虚无的中心,静静悬浮著一块残破的石碑。
石碑上,刻著一行她看不懂的古老文字。
在文字的下方,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符號——一个首尾相连,正在吞噬自己的蛇。
那是“看门人”的衔尾蛇符文。
“顾沉。”她在意识中呼唤。
顾沉的声音立刻响起,带著一丝凝重。
“我看到了。那行字的意思是……”
“『当一切归零,从虚无中寻找……』”
“『熵变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