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窗前,打开窗帘,月色欢脱地闯入房间,洒落遍地银色的潮汐。我本想辩驳今晚来到这儿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一场阴差阳错。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毕竟既没有说服力,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他答:“来拿东西。”
身后传来杯子与桌子轻轻碰撞的声音,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跟我一样眺望着远处,月色为他镀上一层银纱,反光的单片眼镜彻底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我为上次对你的无理道歉。”他说道。“那时我的情绪不好,所以在你面前出言不逊,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所以,连你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吗。
我疲惫地点点头:“嗯,我本来也没在意,你无需多心。”我看到他腰间别着的雕花木烟杆,忍不住问:“为什么开始抽烟了?”
他的嘴角莫名浮现了一丝笑意,却不同于以往的自信与桀骜,甚至有些支离破碎。他说:“因为抽烟会让我觉得快乐。”
“快乐有很多种方式,而吸烟有害健康。”
“快乐活到一百岁和痛苦活到世界末日你总要有选择,我选择前者。”
“不吸烟也不一定就不快乐。”
“子非鱼,焉知鱼之不乐。”
“你居然豁达到自比为鱼,想必你已看破红尘。”
心中的防备在这样的谈话气氛中缓缓地瓦解。
他收敛起所有得笑容道:“看破红尘不至于,只是现在心里更多的是理想。”
“多好,那是你从小到大的执念。”
再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风吹过耳际都像是嘲笑。
半晌,我鼓足的勇气,问:“所以陛下心里已经没有牵挂的人了。”
他的情绪毫无起伏,反问我:“你想我怎么回答?”
“什么也没想。”
“有些话可能还是需要点破吧,不然按你的情商,估计永远都不会懂。”
心中有根弦倏地被拉长,一圈一圈地缠绕心脏。
“关于过去的一切,如果可以,就当作是梦一场……”
我刚还想着不想承认那只是梦呢,那么快就被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的声音像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把缠绕心脏的弦用力拉紧,细线冰冷嵌入心房,痛得无以复加。
“我们各自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心中的理想,还有千千万万人的期待,还有抹杀不去的仇恨……”
我打断他:“千影的死我会追查。”
“谢谢你的好意,我父亲也会。只是连我父亲追查了近二十年都毫无头绪的事情,你又要从何查起。”
莫名被藐视,心中一股怒火腾生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我只能机械的重复:“总之我会查。”
他并未钻牛角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从我开始记事开始,你就一直陪着我……而且,你是我的初恋,所以我会一直对过往的一切都心存感激。”
“也仅仅只是过往了。”我叹了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于我而言也一样。”
他转过身来,手轻抚过我额前的发,他指间不再是熟悉的可可香,而是微微刺激的烟草味,甚至像是阿芙蓉膏的般地呛人。
他收回了手,垂首,我依旧无法看到他的双眸。
“我还是会偶尔想念你。”他的声音一如缺失了小提琴的单薄琴声,转瞬即逝。
“我也一样。”
他并未再作停留,也没有再赘言告别,飞速转身走掉,房间只剩欲哭无泪的我以及一杯冷掉的可可。
我揉了揉微微发酸的鼻子,手指轻轻抚过钢琴黑白交错的键盘,试图捕捉一丝他的温度。
徒劳。
心里的一根弦,轻轻“啪”地一声,断裂。锋利的缺口在形变的一瞬间扎进心脏,疼痛却不至死。
情绪上的伤痛,再痛都不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