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大人,昨夜暴风雪摧毁我的三顶帐篷,损失约二十人,多为冻伤减员,现有可战之兵约七十七人,建制基本完整!”
“很好。”
米哈伊尔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损失的只是数字。
“立刻收拢你部所有还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包括那些手指冻伤但还能握矛的,以中军大帐为核心,依托周围的辎重车、雪堆、未倒塌的营帐,建立环形防线。
不要试图主动出击拦截那股突击队,你挡不住的,我需要你守住这里,迟滞他们,消耗他们,明白吗?”
“遵命,大人!”
瓦西里用力捶胸,转身掀帘冲了出去,嘶吼着集结命令的声音立刻在帐篷外响起。
“格里高利男爵。”
米哈伊尔的目光转向另一位军官。
“你的弓弩手呢?还有多少能用?”
格里高利脸色难看。
“大人……风雪太大,弓弦受潮松弛,弩机冻涩,火绳枪一点都不能用,再加上战斗太突然了,我的麾下能立刻投入战斗的,现在不到两百人,而且视野极差……”
“我不管你现在有多少人……”
米哈伊尔打断他,语速快而清晰。
“动员你所有能够动弹的士兵,带上能够射击的武器,不要散开。全部集中到中军大帐边上那两座最高的、未被摧毁的哨塔基座上。
我不需要你的人进行任何精确射击,我只要覆盖性抛射。
目标……任何试图靠近大帐的、尤其是那些重甲目标,用箭雨给我泼过去,去压制他们,哪怕射不穿盔甲,也要干扰他们前进了,听清楚,是覆盖,是泼洒,不是点射!”
“是,覆盖射击,泼洒箭雨!”
格里高利也领命而去。
“伊戈尔!”
米哈伊尔看向自己的亲卫队长,这位沉默的壮汉一直按剑立在伯爵身侧。
“这一仗交给你了,你比我更擅长小规模的战斗,我把权限交给你……”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帐篷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箱子。
“……把里面那几罐‘地狱火油’搬出来,如果防线被突破到帐篷边缘,你知道该怎么做!”
伊戈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誓死护卫大人!”
他无声地做了几个手势,亲卫们立刻如同精密的齿轮般运转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板甲部件的摩擦声带着肃杀之气。
米哈伊尔最后看向负责后勤和军医的军官,那人正一脸惶急。
“大人,军医帐那边乱成一团了,伤兵太多,我们的医生……”
“听着。”
米哈伊尔的声音陡然严厉。
“告诉那些被贵族‘征用’的本地医生,现在,立刻,马上去军医帐!这是军令,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还想活着回到家乡,就给我拼尽全力救治每一个还能战斗的士兵。
把能包扎的伤口包扎好,把还能站起来的人给我拉起来,守不住这里,所有人都得死,贵族也保不住他们的命!”
后勤军官被伯爵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煞气震慑,慌忙应道。
“是……是……我立刻去办!”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溪流,从这顶在风雪和喊杀中摇摇欲坠的豪华帐篷里流淌出去,迅速渗透到混乱的军营各处。
恐慌并未消失,但一种新的东西开始在混乱中滋生……秩序,一种在死亡威胁下被强行捏合起来的、脆弱的秩序。
米哈伊尔重新坐回椅子上,仿佛外面震天的喊杀与他无关。
他缓缓地、一丝不苟地将桌上散乱的羊皮纸卷拢,推到一边。然后,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是一柄装饰华丽、象征意义大于实战价值的贵族佩剑。剑身细长,镶嵌着宝石,在摇曳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他将剑平放在桌面上,剑尖直指帐篷那剧烈抖动的门帘方向,其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剑脊,眼神沉静如水,凝视着那扇隔绝了生死的门帘,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正踏着血路而来的钢铁狂潮。
“来吧,山蛮子。”
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得可怕。
“让我看看你们能不能杀死我,夺走我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