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卿竹忙着去煎药,夏未初也跟着严胥吵架去了。所以回来的一路上很是沉默。
脾气火爆的景大少爷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发火,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苏梓,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可生气的。
一路推着轮椅,石子路有些颠簸。
景牧尘觉得自家的路还是不够平,看来铁匠们又有事情干了。
苏梓看的累了,已经偏头睡了过去。景牧尘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身上的黑金大袍披在他的身上。
天气凉,这人又只穿了一件单衣。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伺候着,到这么远的地方,他一个人怎么熬得下来呢?
一路也是极为小心的推着轮椅,生怕把苏梓吵醒了。
这个人自己了解并不多,查到的消息也是寥寥无几。
他好像是从皇宫里突然冒出来的似的。一夜之间得到皇上的宠信,封翰林院院士,从二品大员,这在开朝以来几乎是没有的待遇。
身份倒是清白的很,官方牒文上写的是幽州刺史之子。
幽州,那可是太子的地盘……
派去幽州探查的人还没有情报传回。
你究竟是谁?又为什么到这里来?
推着轮椅走到西厢的角楼。
景牧尘蹲下身子,看着轮椅上那人毫无防备的睡容,他的面色还是那样苍白,看着让人有些心疼。
他怕扰了先生睡觉,将先生裹在厚厚的袍子里抱起来。
这个人怎么这么瘦?明明比他还要长些年岁,个子也高他一点,但是抱着却好像轻如无物。袍子里的人骨头咯人得很。
景牧尘盯着苏梓的睡容,你若是探子,怎么会如此不设心防?
他的手放在他脖子上,两个人靠的很近,景牧尘甚至可以看清他仰起的修长脖颈上清晰的有些透明的青筋。只要稍稍用力,这个让他有些心烦的人就会停止呼吸。
在梦里睡死过去,该是多么好的一种死法啊。
而且他一直以“嚣张跋扈”著称,先前派来的探子,几乎都被他以各种借口赐死了,这一回也一样。
这里天高皇帝远,他想要一个人死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景牧尘犹豫再三,也只是抱着苏梓大步走近屋里。
不是因为对这个人起了怜悯之心,只是,皇上越来越容不下他们景家。即使他这个唯一的继承人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
他一定要弄明白,他为什么来这里?
景牧尘细心的帮苏梓脱去鞋袜,安置在床上。
放下青纱帐,隔着朦胧的纱眼,仔细端详这个人的面容。
这哪里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分明是刚刚束发的少年郎啊。
但是景牧尘清楚的记得,他定定的看向他的眼底,那个目光里藏着沧海桑田,有无数风雨沧桑的阅历;还有他弯起嘴角的浅笑,不动如山说的也许是他这种人吧。
景牧尘在屋子里饶了几圈,停在案桌前。
桌子很干净,笔墨纸砚摆放都很整齐。
纸上只有几个大字,看的出是临摹的别人的字迹。
端是萧寒关上的牌匾,“天下第一大关。”
他的自己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的字很正。
父亲说,自如其人,那是不是也代表他这个人还不错?
景牧尘看看屋子中央袅袅的香气,再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苏梓,陷入了沉思。
他不相信,这世上绝不会有什么纯粹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只要有了权……
那就让他试一试吧!
看看这个人是否和他的长相一样,一样干净。
景牧尘满怀心事的出了门,正看见三牛拦了一个奴才。
三牛那个人他是知道。平日里最是和气的,从没有见他为难一个奴才,今儿是怎么了?
景牧尘是个护短的性子,自然背着手上前观望一番。
苏海觉得自打来了这萧寒关,就没有一件事顺遂的。
他在宫里那可是堂堂从三品的掌事,这会子来了这大帅府竟然被一个从七品的校尉拦着了!
他今儿出去转了一天,明面上打着为苏先生找些合心意的小点心,其实想打探一下这萧寒关的情况。
前些年派来的探子每一个回去的,问起了也不过一句得罪了景家公子,被赐死了。皇上也没辙,毕竟那些也不过是些个奴才,死就死了,还真能因为这个问问景家小霸王的罪么。
苏海是知道景家这个出了名蛮横不讲理的小公子,他少有的几回进京,哪一次不是闹得人仰马翻的。
苏海原本跟着的是太子,在东宫里也算是半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