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瓷的笑容愈发明显:“生孩子。”
醉和春的大堂满满当当,二人便从后门溜了出来。半路上薛枕水的肚子叫唤起来,沈青瓷便知道这人大约是忙活半天红烧鸭子,晚饭都不曾吃。
“罢了罢了,你好歹也是有心,虽然难吃了点……今晚请你一顿,也算指导一番。”沈青瓷扼腕道,“你也知道天资的差异是很难弥补的。”
薛枕水没反驳,默默伸出脚绊他,又被他默默跨过。
再出脚,再跨过。
天资的差异果然是很难弥补的。
入了沈府后厨,沈青瓷果然挽起衣袖开始做饭。根本不需要掂量,葱花蒜末直接往锅里丢,案板上刀片“笃笃”的声音又快又稳,一叠山药薄得近乎透明。这边料酒刚倒上,又得往旁边添柴火。各色食材什么时候下锅分得一清二楚,金黄的蛋花,碧绿的大叶菊花脑,红豆紫米,还有勾人食欲的香料和虾籽酱油。不消片刻一桌菜便一份一份摆在了薛大小姐面前,薛大小姐终于红了红脸,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是……酒肉朋友啊。”
“你要是不好意思没关系,”沈青瓷道,“我可以吃给你看。”
不过薛枕水么,向来谦虚不过一个回合,自然又很没出息地动了筷子。
反正上次自己过生日时,已经很没出息了……不是我饭量大也不是他厨艺好,一定是因为这人总是挑我饿的时候摆一桌菜!一定是这样!简直无耻至极!
“今天是七月半,我来给你讲鬼故事吧?”沈青瓷无比贴心。
薛枕水刚要叫他闭嘴,忽然间听得暗处阿凛一声惊呼:“公子小心!”
接着就听到一声闷响,是阿凛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竹林黑色的剪影里,升腾出一袭霜白衣衫。
一张同沈青瓷一模一样的脸,面白如纸,形如鬼魅。沉重的金丝楠乌木支架丝毫不能限制他的行动,反而隐入黑暗,使他整个人犹如飘在空中一般。
“我要一双手。”没头没脑的一句,莫名让人心惊。
薛枕水总的来说还是个姑娘……她也怕,只不过怕得过了,就懵了,看起来倒一副镇定样子,其实筷子都不敢动一下。
苏也罢没有多说,打量了沈青瓷一番,一闪身人影便不见了,如一道白光掠过,让人看不清也碰不到。这样的轻功,可算登峰造极。可沈青瓷纵有万般能耐,也有自己的短板,那就是武功。他的功夫徒有招式而无劲道,只是以巧取胜,遇上这样的轻功高手,着实不妙。他的师父大梦先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一流高手,老早就想教他习武。可寒香断这毒,让人使不得内力,一旦真气游走,只会加速发作。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武林高手都是栽在了这寒香断上。
何况阿凛也非等闲之辈,负责沈府内外安全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怪只怪苏也罢同沈青瓷实在太过相像,晚上辨不分明,阿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趁虚而入,好歹还是拼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示了警。
说实话,沈青瓷不曾料到他的目标是薛枕水,可下意识地就先护着她了,苏也罢一击不中,丝毫不停地缠斗。沈青瓷的脑子毕竟转得快,立刻意识到有三点不对。
首先,他一出手便放倒了阿凛,而目标是薛枕水,却又不下重手。别说杀招,估计薛枕水身上连块淤青都不可能有。
其次,他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恨意,却也没有下杀手。
最后,他同自己容貌如此相似,大可半路上不费半点力气把薛枕水骗走。这大晚上看不分明,连跟了自己这多年的阿凛都一时看走了眼,可见这法子并非不可行,但他却舍易求难。
但这人的轻功,着实叫人头疼。若是挨着枕水一丝半点,说不准就连人跑得没影儿了。对付轻功高手,唯有速战速决。
沈青瓷没有考虑太久,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硬提了真气,拔下头顶的羊脂白玉簪便直刺过去,十二分内力贯注于簪尖之上,本就是锐器,又更多了几分凌厉。
苏也罢避其锋芒,飞身立于墙头。而白玉簪力道未减,不偏不倚追到彼处。沈青瓷墨发披散,月光下面色苍白,二人真是丝毫不差,看得薛枕水目瞪口呆。
苏也罢流云袖一卷,卸了白玉簪的蛮横之力,却也不再进攻,只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青瓷,道了一句:“有趣,有趣。”
话音未落,人影便消失在如霜的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