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一年很冷，雪花一片接着一片，洋洋洒洒的落满整条洛阳街道。

我蜷缩在一酒楼门前，一天未曾进食，全身冷似寒冰，口中不住哈着热气，才尚且能够存着几丝暖意。寒风似刀割，我缩着脖子，双手不断摩搓，抬眼望望金碧辉煌的酒楼招牌，心里期望着能有哪位贵家公子突发善心，豪情万丈地随手掷一锭金光闪闪的的大元宝，哪怕是一枚小小的铜板也足以让我欢喜。脑袋愈发昏沉，头顶的招牌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又变成三个，不断重叠……

使劲甩甩头，强自撑着“等财上门”，可叹现如今世风日下，等了一晚上，莫说是一枚铜板，且连块馒头都未曾出现。

“咕~~~~~”月黑风高一声响。

我无奈地拍拍肚皮：“兄弟，咱能有点出息不，再忍会儿就好了。”

“咕~~~~~”

“…………”

看身边人来人往，有醉酒嬉笑的财主，也有便衣来此或取乐或密谋的官员……忍不住抬头望天，漫天飞雪在风中打着旋儿下落，似四月梨花，铺就一地的晶莹。忽然想起幼时阿娘教唱的一首曲“锱铢毫末,一针不挫。虽有些夹细名声,却无那奢华罪过。

说一声客来,魂惊胆破。一身无主,两脚如梭，慌忙躲入积钱囤。”如今想来，倒真是应了眼前的景。

“等财上门，等财上门……”口中喃喃的念着，眼皮渐渐闭合。似乎又是过了许久，忽觉脸上一片温热粘稠，有什么东西正把脸濡湿，难受异常。

什么鬼东西！有些抑郁得抬头，却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犬正蹲坐在面前，正好含情脉脉的伸出温热的舌头在我的脸上“温柔抚摸”。“我也知道自己几个月未曾洗澡确实很脏，可我们非亲非故，你也不用这么客气的给我洗脸吧，还有，你漱口了没。”

伸出拳头冲它比划，不料用劲太猛，头愈发沉重起来，堪堪扶住墙壁，抬眼望着这只莫约半人高的肥狗，看这厮生的皮毛油光水滑，想来味道定是不错。

一股辛酸之气自心底涌出，忍不住仰天长叹“吾已多年未食肉之滋味！”伸出手去抹一把嘴边的口水，拱手道：“狗兄，对不住，其实我本来是不吃狗的来着，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你入我肚后我会用你的骨头给你立个墓碑的，狗兄你的大恩大德我沈妍定会铭记在心，废话不多说，现在且把你的肉与我尝上一尝！”撸一把袖子，银笑一声，正欲伸爪，却听身后一声“且慢”，有些不耐的转过身去：谁坏我好事！

“我看兄台眸光清澈，想来定是生情纯良，为何却要无故伤爱犬性命？”寒星一样的声音，缓缓浸入心间，光芒漫过的地方，均开出一朵六瓣霜花。

我转过头去，劈手便是一掌：兄台个屁，老娘是女的！随即两眼一黑，栽倒在地。朦胧中，有个温暖的怀抱，周身却有清冽的落雪香，轻嗅，终是失去知觉，陷入无际的黑暗。

永安十六年冬，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遇见苏慕，那晚的他长身玉立，着一袭月白的袍子立于漫天飞雪中，夜一样黑的眼睛，蕴一点笑意，那一刻，整条洛阳街的月光都像是失了颜色。我在击他那一掌时却在想：眸光清澈，生性纯良.....？呵，公子啊，像你这样好看的眼睛，竟也看不出我满身罪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