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趁着二哥在府里,爹爹安排了许多商号里的事给他忙活。尹梦远就住在丰府,常与我走动,渐渐便成了知心好友。这个德国姑娘实在是个妙人,每每与她谈心,好似相识了多年般的投契。
尹梦远爱听昆曲,我常常陪她在戏园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如晏不忙的时候,李应白也会过来同我们厮混一时。
这日,我们三个照旧来听戏,刚迈入戏园子的门就见那大厅中央的戏台上围了好些人,乱糟糟的吵嚷着。我凑热闹的性子不改,毫不犹豫就向戏台走过去,到了近前才看清人群最里头是个捆绑着双臂的小孩子。旁边的人嘀咕议论着,我听了一听,原来这孩子是戏院老板的小儿子,戏院老板得罪了城中一个姓刘的恶霸,那恶霸竟公然捆了他的小儿子来勒索敲诈。
若说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毕竟这阵子天天泡在戏园子里,许多风声自然入了耳去。戏院中有一个新来的小戏子,长得很是清秀可人。这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虽不是戏院中的台柱子,可唱功身段之类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往后再练两年,必成大器的。刘家这个恶霸的老母亲前两日做寿,请了戏院好几个角儿去唱戏,其中就有这个小姑娘。刘家的恶霸贪图酒色成性,万分可恶地见色起意,竟然在酒中掺药,将不省人事的小戏子强拖回房玷污了人家清白的身子。等到戏院的其他人发现闯入房中欲救出小戏子却为时已晚,刘家恶霸还指挥家中凶悍的仆人打伤了几人。
小戏子年纪尚轻,被送回戏院以后自暴自弃,只觉得万念俱灰,再不肯开口说话,更遑论登台唱戏。好好的苗子就这么给毁成了这副模样,戏院老板又是心疼又是愤恨,当即便去刘家找那恶霸理论。恶霸就是恶霸,哪容老板讲理,将老板一番羞辱,说什么戏子轻贱的话,给了点钱就想打发此事。俗话说可杀不可辱,刘恶霸欺人太甚,戏院老板一怒之下花钱雇了好些打手将恶霸痛打了一顿。哪知道刘恶霸如此难缠,在这一带又是横行惯了的,被这么一顿好打之后万万不肯罢休了,向戏院老板勒索一大笔医药费,还扬言不给就砸了这所戏园子。戏院老板迟迟不予理会,刘恶霸今日竟然跑到学堂里去绑架了老板的小儿子丢到戏台上威胁老板给钱。
我听戏院中一个知情的客人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登时怒火中烧。区区一个地痞流氓,肆意做这些伤天害理的情事,当这乱世就没有王法了不成!
李应白知道我的性子,平素最爱管这些不平事,也不拦着我,满脸了然地随我一同去找那戏院老板。我担心牵扯进尹梦远再万一有个闪失,想让她先自己回府,哪知道美人眉头一皱,一脸正气地说要跟着我们“惩恶扬善”去,我和李应白只好无奈地连她也带上。
李应白一跃爬上戏台,将那吓坏了的小孩子解开绳子抱了下来。一旁刘家的小厮拉扯着李应白阻拦,我从一旁墙上扯下一根唱戏时用的道具打马鞭唰地横在了小厮面前。
那小厮见我横插进来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反应过来满面凶恶地冲我们吼叫起来:“你们两个是从哪儿冒出来多管闲事的?真是不长眼睛,我们少爷的闲事可不是你们这些东西能掺和的,赶紧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要不然一会儿我们少爷来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我不屑同他废口舌,抬手就是一鞭。道具竹鞭不结实,我下手又带着熊熊怒火,一鞭下去将竹鞭都拦腰抽断了。那小厮被打得双眼直冒金星,鬼吼鬼叫起来。李应白抱着小孩子跳下戏台,我抬腿照准小厮的膝盖狠狠一踢,这才跟着跳下戏台。
戏院老板本在外头忙生意,接到消息急忙往回赶,此时才慌慌忙忙进门。见到这一幕连声称谢,从李应白怀中接过号啕大哭的小儿子。
李应白拍拍戏院老板的肩膀示意他镇静些,我刚要开口,却看见身后刘家小厮已经从戏台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冲到我们身后恼羞成怒地搬起一把实木圆凳猛地砸过来。我一惊,来不及反应就大叫一声“小心”扑在了李应白身后挡住飞向他的木凳。耳畔听见“轰”一声巨响,木凳结结实实砸在我的后颈上,我只觉得眼前一红,周遭暗了下去,便什么意识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