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窗几明净,陈设简洁近乎到简陋,一丝都无法看出,竟是一个女孩子的闺房。
苏寥静静坐在床沿,挽起夜行衣衣袖,臂膀偏上的肌肤早已血肉模糊。
利落地扯碎沾到血肉的布料,拿起床边的金疮药,熟练地洒在伤口之上,面色平和,看不出一丝痛楚,只是微弱的烛光映在女子瘦削的面容上,平静却苍白的容颜泄露了她的伤痛。
苏寥静静地看着撒上药的伤口,淡淡的自言自语:“阿彧,你说你只重视结果,不在乎过程,其实,你只是不会在乎我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受伤。”
她又像是累了般,依靠在床柱上,抬眼看向窗外还在飘飞的大雪:“原来,对那个上元节念念不忘的,只有我而已。”女子合上眼,似睡着了。
梦里梦外,又是谁在浅吟低唱。
————————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蜷缩在阴湿的地牢中。
那一天,是曦元九年,上元节的前一天。
梦中只有我一个人在长久的黑暗中,但潜意识的记忆里,我明白,那一天,苏家满门被押入天牢,还未来得及多关押几个时辰,便是满门问斩。
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你叫苏寥?和我离开,你无须隐瞒姓名,你可用你苏寥的名字堂堂正正的活下来。”梦里的华彧还是十七岁的少年模样,言行举止却是说不出的沉稳。
“好。”仿佛被诱使一般,我只说了这一个字。
“明天便是上元节,就算是被发现少了一人,混在人群中,也可以给我们更好的掩护。”华彧说的信誓旦旦,不由得我不信任。
其实他真是多虑,在他严密的计划中,苏家的苏寥早已是一个死人,没有人会怀疑。
第二日,上元节。
我换上一身银狐小貂裘,仿佛又回到了苏家大小姐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
我和华彧走在热闹的街市,华彧说,若是坐马车出行宫门易被怀疑,这样堂而皇之扮作游人步行,在上元节时分最正常不过了。
“华兄,华兄。”一男子突然出现在面前,对着华彧作了一揖,我心下一虚,往后退了退。
“哦,李兄啊。”华彧倒是面不改色。
“这位是?”被唤作“李兄”的男子面带疑惑的看着我。
华彧望了望我,牵起我的手,温柔一笑:“家妹,阿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堂堂正正。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整个上元节的烟火不及他笑容的万分之一。
那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掌心冰凉,却仍有丝丝温暖。
那年的华彧,十七岁,一下子住进了我的心里。
——————————
梦醒时分,却是满脸泪水滂沱。
阿彧,你骗我,这七年,我从未堂堂正正地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