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的私人寝殿。

清晨柔和的人造光线透过调光穹顶，如同薄纱般洒落，驱散了殿内最后一抹夜色，却依旧保持着令人舒适的静谧。空气中那缕极淡的冷香似乎更加清晰了些，有助于宁神静气。

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白夜依旧沉睡着。丝被随着他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银色的发丝铺散在深色的枕头上，如同月下流淌的星河。

他的睡颜比昨夜更加安宁，苍白褪去，脸颊透出淡淡的粉色，长睫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精致人偶。

白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

他换了一身质地柔软的白袍，依旧纤尘不染，但比起昨日那身更具威仪的战斗服饰，少了几分逼人的冷厉，多了些许居家的随意。

他的脸色依旧略显苍白，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看向床上熟睡的弟弟时，却如同冰雪初融的湖面，漾着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波光。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弟弟的睡颜，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昨日的担忧、愤怒、以及那毁天灭地般的杀戮，在此刻都被眼前这片宁静所抚平。对他而言，或许唯有弟弟的安然无恙，才是这世间唯一能牵动他心绪的锚点。

他就这样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床上的少年鼻翼微微翕动，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带着初醒的迷茫，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异色瞳眸，左眼是清澈剔透的冰蓝，右眼是深邃瑰丽的焰红。刚刚醒来，瞳孔还有些涣散，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茫然地映照出床边的身影。

白夜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

当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是谁时，他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愣怔，似乎没想到一睁眼就会看到哥哥。

然而，这愣怔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

下一秒，一种巨大而浓烈的情绪，如同积压已久的乌云，迅速在那双异色瞳眸中凝聚、翻涌。

那不是惊喜，不是依赖，而是……悲伤和不满。

浓浓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悲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以及毫不掩饰的、带着控诉意味的不满，气鼓鼓地瞪向白辰。

白辰脸上的温柔神色瞬间僵住，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预想过弟弟醒来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或许是迷茫，或许是依赖，或许是诉说委屈……但他独独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直接而浓烈的负面情绪，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小夜？”白辰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像小时候那样伸手去探弟弟的额头。

然而，白夜却猛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触碰，甚至还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依旧写满了“我很生气很难过”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白辰，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副拒绝交流、拒绝触碰的姿态。

白辰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彻底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