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母亲,在生命最后时刻将婴儿紧紧护在怀中;看到了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等待远征的儿子归来;看到了一个书生,在烛光下反复誊写家书……
他们都是普通人,生活在断魂峡附近的村落。三年前的某个夜晚,邪神教为了炼制“百魂幡”,血洗了七个村庄。他们的灵魂被生生抽离,肉身被炼成行尸,灵魂则被折磨、撕裂,最终糅合成这“怨魂索命瘴”。
它们恨。
恨邪神教的残忍。
恨苍天的不公。
恨自己的无力。
但更深处……它们想念。想念炊烟的味道,想念亲人的笑脸,想念田埂上的夕阳。
林黯将这份“看见”,通过黯星意境传递了出去。
他没有说话,因为没有语言能承载这份沉重。他只是将那份“理解”、那份“共鸣”、那份“我知你苦”的意念,轻轻推了出去。
如同在黑暗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涟漪荡开。
第一只怨魂——那个年轻的母亲——它空洞的眼眶中,流下了两行黑色的血泪。
它抬起枯爪,不是攻击,而是指向浓雾深处的一个方向。那里,是阴脉的一个节点,也是维持怨魂瘴不散的关键枢纽。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怨魂,齐齐指向同一个方向!
它们放弃了攻击,放弃了吞噬,而是用最后残存的灵性,为这个唯一“看见”了它们的人,指明了破局之路。
林黯睁开眼,双眸中银芒一闪而逝。
他看向怨魂们所指的方向,那里雾气最浓,煞气几乎凝成实质。
“谢谢。”
他轻声说,然后纵身跃下车顶,回到车厢内。
“林黯,你怎么样?”叶清灵立刻扶住他。
“没事,消耗有些大。”林黯摇头,快速说道,“怨魂暂时不会攻击了,但它们被阵法束缚,无法自己解脱。我需要去破坏雾中的阵眼,否则等星辰之力耗尽,它们会被阵法重新控制。”
“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这里。”林黯看向车厢内惊魂未定的学生们,“你是剑心通明之体,剑气天生克制阴邪。如果还有怨魂突破进来,只有你能暂时抵挡。而且——”
他压低声音:“我怀疑车上还有邪神教的内应。刚才的骚乱太精准了,防护阵被侵蚀的速度也不正常。你留下,稳住局面。”
叶清灵咬了咬唇,最终点头:“你……小心。”
林黯从怀中取出最后三枚星辰灵石,塞进她手里:“如果情况不对,捏碎灵石,星辰之力能为你争取时间。”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冲向车厢连接处。
走廊里一片混乱,有人试图砸窗逃生,有人瘫坐哭泣,还有几个导师模样的在竭力维持秩序,但效果甚微。林黯没有理会,他目标明确——车头的驾驶室。
按照前世记忆,这种长途列车的驾驶室下方,有一个应急逃生通道,直通车底。从那里,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雾中。
五分钟后。
林黯从车底爬出,置身于能见度不足三米的浓雾中。刺骨的阴寒顺着毛孔往体内钻,耳畔是无数怨魂若有若无的哀泣。
他循着怨魂指引的方向,运转身法,悄无声息地向前掠去。
脚下的地面泥泞湿滑,布满碎骨和锈蚀的兵器残片——这里曾是古战场的一部分。雾气中时不时闪过残缺的幻影,那是千百年前战死者的残念,与怨魂瘴混合在一起,让这里成了真正的鬼蜮。
前行约三百米,林黯停下脚步。
前方雾中,隐约可见七根歪斜的石柱,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石柱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中央地面上,用鲜血画着一个直径丈余的诡异法阵。法阵中心,插着一面黑色的小幡,幡面无风自动,上面密密麻麻绣满了痛苦的人脸。
百魂幡的仿制品。
而法阵旁,盘膝坐着三个身穿黑袍的人。他们气息阴冷,周身缭绕着与怨魂同源的黑气,正是邪神教怨魂堂的教徒。
其中一人忽然睁开眼,看向林黯的方向,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祭品……自己送上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