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霄自回了三仙岛,便不再刻意关注黄天化消息,而黄天化竟也一直不曾通个音讯,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收得黄天化手书,上面只有寥寥几句,道他已随父亲离朝歌而逃奔西岐,家中诸事未定,只恐一时不能侍奉师父师伯左右,请她万勿见怪。琼霄当时见得他家中情形便已有了七分猜测,此时见他话中意思模棱两可,便猜到这段师徒情分恐怕不保,心中也大是怅然。她后来又替黄天化卜了一卦,算得他诸事顺遂,便也按下这端,消息了几分忧愁,只是黄天化自小跟随在她身边,虽然她当时只是一时起意,但多年相处,情分自是不同寻常,黄天化这么一走,不仅三仙岛上冷淡许多,连她收徒的兴致也懒了不少。
云霄、碧霄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见黄天化不曾一同回来,略一测算,也就明白了她因何不快,便也不拿琐事烦她,琼霄每日便在岛上读书抚琴,多宝时不时过来拜访,日子倒过得悠闲。
只是她还不曾多享几日安闲,闲事便又找上了头来。
这次出事的是哥哥赵公明。
黄飞虎逃奔西岐之后,太师闻仲奉命追赶,商王此时方意识到西岐羽翼已丰,再不剿除,怕有大祸,便命闻仲前去平定,闻仲亲征,并保举一人协行,此人说来也是琼霄熟识——不是旁人,正是久居人间无聊,去朝歌城争了个元帅的孔宣。
孔宣性情乖戾好斗,一听有战,直是跃跃欲试,跟闻仲一道去了西岐,只是西岐有阐教弟子护持,阐教二代弟子纷纷下界,闻仲孔宣一时竟是不得便宜,孔宣与赵公明相识有日,交情匪浅,便心思一动请了赵公明掠阵,赵公明见是道友相招,便毫不推辞下界帮忙,不提防受了暗算,叫燃灯得了定海珠、缚龙索二宝,赵公明吃了大亏,自不能忍,立时便要寻帮手,这么一找,就找到了三仙岛上。
琼霄本正与多宝对弈,忽而见兄长并孔宣一道过来,当真讶然一惊,听赵公明将诸事简单交待了一番,方才皱起眉来。
赵公明先前早得过她交待,道是不可轻易招惹阐教之人,恐沾是非,只是当时受了孔宣激将,一时气愤难平方才动身助战,如今失宝,见了妹子,也自觉大失颜面,只是孔宣不明详细,见赵公明赧颜,琼霄不语,连连冷笑:“他阐教虽然无人,但好歹也知道互相帮扶,不想有人名称兄妹,却是见兄长蒙难也无动于衷……公明!公明!我看你这趟是来错了。也罢,若截教真是无人,我便强入那西岐大帐中,将你那宝贝抢来也无妨。”
琼霄见他说得恶,心中也颇有几分不快,正想答言,旁边的多宝已是轻笑一声道:“孔宣道友说笑了,你若真有如此本事,又何必请公明兄来援手?”
孔宣吃他一噎,闭口无语多宝见孔宣无言,又转而对赵公明笑道:“那燃灯奸猾,公明兄不小心吃了暗算,亦是常事,我虽不才,但也愿替公明兄走一趟,将那二宝物归原主。”
琼霄见他应承的痛快,一时不知他作何打算,但也知他出口定是已有了成算,心虽有些不解,但也感动他这份情谊,便也点头道:“兄长有事,做妹妹的自然不会独善其身,只是天意不可测,如今天命归周而不归商,你我既已斩却三尸,不必趟这滩浑水,反受灾殃,兄长此番既吃了苦头,便当吃些教训,再不敢如此轻进了。”
琼霄也不知自己的话赵公明听的几分,只能暗暗叹气,多宝观察她颜色便已知她心事,只道:“孔宣道友、公明兄不妨先行,我同琼霄去府上取件法宝便来。”
赵公明知道他本事并不多疑,孔宣与多宝却是无甚交情,只是似信非信,但赵公明这个正经失主都不曾多说,他也便懒得发言,只微微冷笑并赵公明一道走了。
琼霄见他二人离去,方才望向多宝,颇有几分歉意道:“师兄此番受我带累了。”
多宝见她说得客气,眉眼一弯轻轻笑道:“不妨事。阐教固然妄得天时,但也骄横太过,视我等为无物,若一味退让,反倒似矮了他们一头,恰趁此机会,叫他们吃些教训,倒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琼霄见他言谈之间似是早有打算,心中已是安定许多,便不再说那些套语,便也微笑道:“这般说来,师兄倒该谢我。”
多宝一怔后便是大笑:“岂止是谢,我还有求于你……劳烦师妹陪我多跑一趟,去飞云峰上取一件宝贝。”
“嗯?”这次怔然的倒成了琼霄。之前听多宝说要回山取东西时她还以为是托辞,不想他说的竟是实话,倒教她吃了一惊,“师兄难道真预料到了会有此日?”
多宝见她如此不由失笑,只是并不直说,卖一个关子道:“你同我去了便知。”
琼霄见他说的神秘,倒是提起了兴致,多宝招云同她一道踩上,往飞云峰行去,颊边清风微拂,恰将琼霄垂下的长发吹起,撩过多宝胸前,多宝只嗅得一簇浅香,倏地又被风吹散,不由有丝怅然若失,他转开眼去,见琼霄侧立在边,瞧得她肩头秀而小,胸前发丝垂委,心中又是怦然一跳。
他掩饰性般的转过头,恰见得已到了峰口,忙按下云头,引着琼霄进府,琼霄同他一直进了后院,眼见他越走越偏,方才茫然开口:“师兄怎么走到后院来了?”
多宝见她发问,又见她面上颇有好奇之色,心中不由有些得意,但他也不急着说破,只道:“师妹一见便知。”
琼霄被他撩拨的越发好奇,只跟着他直走到花草幽深处,方见他轻轻拍手,唤了两声:“太子!太子!”
琼霄听他似乎在呼唤什么动物,不由留神注意周围,果不其然旁边草堆里就有一团白飞也似的跳了过来,琼霄看得惊奇,见那白团子大不过半尺,生得小犬模样,毛软蓬蓬裹了一圈,圆滚滚极为可爱,凑近了便扑在多宝脚边,极灵活的就顺着他的腿爬了上来,多宝对他极是爱惜,急忙将他揽在怀里,轻轻给他褥毛。
琼霄见这小兽生的实在可爱,一时将心中愁云又散了几分,笑道:“师兄藏得好宝贝!专门叫我一趟,莫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多宝含笑不答,只用手轻轻挠那太子下巴,这小兽极是大胆,见了琼霄也并不发憷,只用圆溜溜一双眼盯着她看,实在是可人心意。多宝见他舒服得呜呜叫了起来,方才笑道:“师妹是信不过我呢?还是信不过他?此番成事与否,全在我这孩儿身上,师妹若是不信,只管坐看好戏便是。”
琼霄见他胸有成竹,便知这太子恐怕是只不得了的神兽,也不多问便道:“既是如此,何必拖延?便趁势叫我瞧瞧他的本事,岂不正好?”
多宝见她如此,微一颔首,左袖一招将那太子收了,转头便对琼霄道:“师妹说的不错,我心中也正有此意。”
他右手轻轻按了几番,占得燃灯所在,不由又是一笑:“这燃灯恰好正是一人,正方便你我前去夺宝,实在是天遂人意。”
多宝方才说完,脚下便有云渐次升腾,他手轻轻一招,便停在琼霄面前,琼霄微微一怔,便一笑扶着他的手踩了上去,那云轻轻飘起,载着二人往西边去了,袅袅而行,只落在一条幽陌小径上,多宝悄声一算,料定那燃灯不时便到,也不多行,拉着琼霄往一边桑树处坐下,又摆下酒壶酒盅,竟是劝饮起来。
琼霄同他一道,自觉此番不必费力,便一同从容饮酒,多宝饮得开怀,径自取了银箸,轻轻敲打那琉璃酒盅,一边敲一边唱起了道情:“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他音色清而秀朗,直似长天白日,使人心中一片澄空,琼霄听到妙处,亦是击掌相和,曼声唱到:“青牛人去几多年,此道分明在目前。愿识目前真的处,一堂风冷月婵娟。”
她尾音刚落,多宝敲盅的手一停,二人不觉相视一笑。也恰便是在这时,远远有一道人跨鹿乘云而来。
多宝收拾了杯盏,起身往那道人来处迎了过去,琼霄略略一看,那行路之人不是燃灯又是何人?
燃灯行得匆忙,忽然被人阻了去路,心中兀自着恼,低头一看却是暗道了一声大意。
他与多宝、琼霄曾有交恶,在此处遇见本是不妙,加之他不多时前方夺了赵公明两件宝贝,此时忽然便又撞上琼霄,若说巧合实在是叫人难信,只恐怕对方是来者不善,存的是夺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