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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度过了百无聊赖的冬天,鸣海艺看着新闻里播报着南方盛开的樱花,眼角不由得传来一阵酸涩。
到了旭川后,母亲便大病了一场,不过随着门前的积雪越来越薄病情也渐渐好转起来。新学校的同学也很友善,她甚至交到了可以说是人生的第一个好朋友。隔壁的老奶奶是个很和善的人,时常会请她热喝茶跟她讲讲远在东京工作的长子。打工的那家商店老板有着跟旭川寒冷的气温截然不同的热情性子,总会给她挑轻便的活干,重要的是薪水还是一如既往的丰厚。
她已经很久没弹钢琴了。也很久没有去孤儿院帮忙了。父亲离世后,生活反而充实忙碌起来,早上要早起准备早餐和便当,然后叫母亲起床就餐,去学校里要参加学校特有的晨跑练习,短短几个月她就有种体能增强的感觉。放学后要去从不缺暖气的森田商店打工,如果母亲身体好的话,便不用自己提前离开回家准备晚餐。商店晚上九点不到的时候就会打烊,一道年末年初旭川的夜晚就会冷的可怕,不过母亲总会在浴室里提前放满热腾腾的热水,无论多么寒冷的夜晚都会觉得无比的温暖。
一切都是那样的平淡顺利,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让她感到很满足。
只是她时常站在天台远眺着南方,会不自觉地上网查询高中生网球赛事,每到电视里播报东京的新闻便会仔细去听。
在她房间的枕头下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套被她洗的干干净净的宽大的男士运动外套。这是她故意不归还的衣服,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领后的标签上有用黑色的细线绣成的“おおいし”
“Oishi”
这是她在课堂发呆时无意中写在课本上的名字,是无数个夜晚里偷偷侵入到她梦境中的人的名字。
他会在窗外静静等她弹奏完钢琴,他会在众人反应过来前率先伸出援助之手,他会借给她宽厚的肩膀,他会体贴在她尴尬狼狈的时候瞬间做出反应,他会将她抱在怀里让她静静听着踏实有力的心跳声
三月了呢东京的樱花开得很美啊。
他要参加青学的毕业典礼了吧。他会不会还记得我呢?
总是给人一种很安心很值得信赖的感觉,成绩也是让人羡慕的眼红。国考一定很出色吧,会不会选择报考东大呢
她出神地想着,连什么时候母亲坐到了她的身边也不知晓。
“东京的樱花开了啊,”鸣海惠看着电视里的盛放的樱花,将茶香四溢的杯子握在手心里,眯起那双跟鸣海艺相像的深褐色眼睛。
“小艺,你想不想去一趟东京?”
“妈妈!”鸣海艺惊讶地睁大眼睛。
“去吧,不用在意我。”鸣海惠浅尝一口热茶,很是理解地说:“妈妈是不想再回东京了。”
“不过东京的樱花还是那样漂亮啊,等到旭川的樱花盛开还要几个月啊”
鸣海惠慈爱地注视着她的女儿,小的时候就没有认真地照顾过她,等她长大后反而让她来照顾自己。
“原谅妈妈只在意到自己的难过。任性地离开了东京,妈妈都没有留意到小艺的。“
“小艺一定对东京很眷恋吧,压在枕头下那件外套的主人一定是个很值得相信的人吧。”
鸣海惠说着说着,因日夜操劳不再年轻的脸上滚下两滴浑浊的泪水。
“不用担心妈妈,妈妈能照顾好自己”
“妈妈”泪水越蓄越多,鸣海艺的眼前早已是模糊一片,止不住的泪水从眼眶滚滚落下。
鸣海惠也坐在那里无声地流着眼泪,十多年的空白让她记不清女儿的生活习性甚至是讨厌或喜欢的饭菜。她用女儿该拥有的十六年母爱换取了自己与病重丈夫的形影不离的日子,但最后还是她以泪水带着仅剩两个人的家离开了留有太多回忆的东京。
到了旭川,在夜里醒来的时候,她总会打开房门,走到小艺房间里看着她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痕的睡颜。
她也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了枕头下的衣服。简洁的男款外套,不知道寄托了多少日日夜夜的繁复思念。
一定非常的思念吧,就像无法再见到丈夫的她一样。
想到这里,鸣海惠带着泪笑了。她轻轻抚摸着鸣海艺深褐色的卷发。
“所以小艺能不能替妈妈,再去看一看东京盛开的樱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