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当心！”

那一声响喝如平地惊雷，徐长卿猛地回头，只觉一阵阴风回旋，紧接着，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一把银色的匕首已直直刺向他的脖颈动脉。说时迟，那时快，他猛一甩头，一个迅捷的侧身跳，那匕首方向更变不及，在他颈上划出一道长而不深的血痕，所幸没能伤到动脉。

那老人已重重摔落到地上，扬起一地尘土。他双目圆睁，脸上黑褐色的皮肤一层层褪了开来，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组织，看得人直犯恶心。他虽没了呼吸，握着匕首的右手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僵硬不动。众弟子愕然看着面前这具面目狰狞的尸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刺杀掌门的凶手。

适才发声的弟子最先反应过来，一个飞身到了跟前：“掌门，您没事吧？”这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净胥的胞弟映臻，他身手迅捷，自打娘胎里出来便反应灵敏。他刚刚便留意到那人的袖子里闪出的银光，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奸细。

徐长卿忍着疼痛自封几道穴位，让血液暂时凝固。他蹲下身来，用修长的手指搭上死者的脉搏。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片刻后，他站起身，紧锁眉头对众弟子道：“他的心肺肝肾功能俱因猛烈撞击而损伤，可并不致死。从他的脉象来看，应该死了有多时了。”

死了多时？怎么可能？莫非是妖魔附体......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层面，登时悬起了心来。那附体的妖魔想必见计划败露，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副空壳。他们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刺杀掌门那么简单。

徐长卿自然也明白了这一点。短短几十秒内，他将混乱的思路理了一遍，眼前忽然一亮。如果猜测得没错，这小妖便是妖王手下的喽啰，此次前来是故意拖延时间，顺便指示错误的方向。如此说来，妖王应该不在渝州城。可这又有两处说不通。第一，他为何会对自己动了杀机？妖王的老奸巨猾可是出了名的，他必定不会让手下冒打乱计划的风险。第二，这妖王如何得知自己所在的方位？是了，蜀山派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定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他们这一行人中，一定有妖界的奸细。

想到这里，他已有了对策，表面上不动声色，语气不起一丝波澜：“莫要管他了，我们这就出发去渝州。”看来，所有的真相只有到了那里才能解开。

到了渝州城，才发觉这里的气氛比长安更为诡异。是夜，街道上一片热闹祥和，酒家灯火通明。只不过，在这喧哗的表面下隐隐藏匿着某种不安的躁动，好似是在演一台戏，整座城的百姓都参与了进来。

弟子们赶了一天路，不免有些疲惫。眼看这渝州城景象繁荣，便卸下防备，几乎失了警惕心。一名弟子率先对徐长卿道：“掌门，这渝州如此热闹，不像有妖魔袭击，想必是那小妖扯了谎。天色晚了，大家也都倦了，一时半会寻不着妖魔，不如就让大家在此投宿休息一晚。”

徐长卿点了点头。他虽知有异数，却又不方便明说，免得全被那奸细听了去。对了，既然弟子中有奸细混杂，那何不设下一计，让那奸细当众露出马脚。“你们现在就去寻宿罢，我到街上看看。”

“弟子遵命。”弟子们纷纷散去。大概是没人注意到，其中一人脚步顿了顿。在他衣衫里藏着的，正是即将写给妖王的通信。他只是一介凡人，既无仙骨也无妖力，若不是当日被妖王威胁，又怎肯当了这奸细。如今之计，唯有顺着妖王的意思，忤逆师道，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想到此处，他本来有些动摇的意志重又坚定起来，不慌不忙地跟随着其余弟子走进一家客栈，暗地里偷偷写下字条，召来飞鸽传去。

徐长卿正站在客栈附近的一家酒楼前。惨白的月光映着他俊秀的眉眼，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尽管置身于喧嚣人世，却不染一丝纤尘。他在等待，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一阵风起，抬头却见一只白鸽展翅掠过夜空，直飞入客栈后院。就是它了。徐长卿并不急于拆穿，而是悄悄来到后院门旁。这里视线不好，只能隐约看见一名身着蜀山道服的男子接住了白鸽，将一张纸片塞进它腿上绑着的信筒。

待那白鸽飞远后，院内的人才似乎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准备回房。几乎是在同时，徐长卿轻巧一跃，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此人的反应也甚是敏觉。他骤地一转身，两人几乎同时发声：

“是你。”“是你？”

原来如此。他早该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