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朝走到另一幅画前。
那是一幅敦煌壁画的临摹作品——
画面有些斑驳,颜色也不算鲜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稳”。
“你看。”他在心里说,“这颜色,跟我梦里的,好像。”
“因为——”长河说,“你梦里的,就是从这里来的。”
“你小时候,在那个文化馆的三楼,看到的,就是这些东西。”
“只是——”
“你那时候太小,看不懂。”
“现在,你看懂了。”
顾言朝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他的眼睛,刚刚被人擦了一下。
以前,他看世界,是“屏幕模式”——
颜色是被压缩过的,是被优化过的,是为了“好看”和“安全”存在的。
现在,他看世界,多了一层“壁画模式”——
颜色有历史,有重量,有被时间磨过的痕迹。
“长河。”他在心里说,“我是不是——”
“终于,把自己的审美,和文明长河接上了?”
“算是接上了一半。”长河说,“另一半,要看你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
“很简单。”长河说,“下次,当甲方再跟你说——”
“‘不要太国风’,‘要去符号化’,‘要高级灰’的时候——”
“你可以答应。”
“但在答应之前——”
“先问自己一句:”
“‘这个项目,配什么颜色?’”
“如果答案是——”
“‘它配一点青绿,配一点赭,配一点被时间磨过的金’。”
“那你就——”
“在高级灰里,给它留一点缝。”
“哪怕只是——”
“一棵树,一片云,一行小字。”
“只要你还在留缝——”
“你就没有,彻底变成他们的人。”
顾言朝笑了笑:“那我——”
“就继续,做一个‘双面执棋人’吧。”
“白天,给甲方交‘安全版’。”
“下班后,在文明长河里,下自己的棋。”
“偶尔——”
“在现实里,塞一点颜色。”
……
走出博物馆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全是那种“安全”的颜色——
路灯的黄白,广告牌的霓虹,写字楼的冷白。
顾言朝抬头,看向远处的星河未来城工地。
那里灯火通明,起重机像巨大的钢铁昆虫,在夜色里缓慢移动。
“他们会在那里,盖一座‘未来城’。”他说,“干净,克制,国际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