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朝轻轻往回拧。
半圈。
声音从沉稳,变得微微松弛,却不松散。
像是一个人,在紧绷了一整天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记住这个声音。”老王说,“这叫——”
“刚刚好。”
“不多,不少。”
“不紧,不松。”
“这就是我们这行的——”
“天工。”
“天工……”顾言朝喃喃。
“对。”长河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你现在,终于离‘天工开物’近了一步。”
“你要找的白子,就在这‘刚刚好’的声音里。”
“怎么找?”顾言朝问。
“继续听。”长河说,“听整个车间的声音。”
顾言朝抬起头。
车间里,几十台机床同时运转。
每一台的声音都不一样。
有的低沉,有的尖锐,有的平稳,有的暴躁。
但在这些声音之上,有一层更宏大的节奏——
金属撞击的节拍,齿轮咬合的韵律,师傅吆喝的声调,徒弟应答的和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声纹网。
而在这张网的中心,有一个点——
那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像是所有声音的“基准音”。
“在那儿。”长河说,“那就是天工开物碎片的位置。”
顾言朝顺着声音走过去。
那是车间最里面的一台老车床。
比周围的机器更旧,更笨重。
外壳上,刻着一行字:
【c620-001】
【出厂年份:1965】
【制造者:红旗机床厂】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车床前,眯着眼,调整着刀架。
他的手,布满老茧,却稳得像石头。
“王师傅。”旁边有人喊,“您怎么还在干啊?都退休这么多年了。”
“退休归退休。”老人头也不抬,“活儿还没干完呢。”
“什么活儿啊?”那人笑。
“一颗螺丝。”老人说,“一颗——给这座城拧上的螺丝。”
顾言朝愣住。
“他就是——”长河说,“这座机床厂的第一代师傅。”
“也是——”
“天工开物碎片的主要‘锻造者’之一。”
“你要做的,是——”
“在他完成那颗螺丝的瞬间,接住他的‘声纹’。”
“把它,变成你的第一枚白子。”
老人的动作很慢,却极稳。
每一次进刀,每一次退刀,都像在写一个字。
顾言朝站在旁边,不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