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一点青绿的浅灰,带一点赭的深灰,像老宣纸一样的黑,像旧纸一样的白……
然后,他在脑子里,把这些颜色,一点点“翻译”成壁画的语言——
浅灰里的青绿,变成了山巅的苔。
深灰里的赭,变成了岩壁的纹理。
老宣纸一样的黑,变成了山路的阴影。
旧纸一样的白,变成了云的边缘。
“好了。”他睁开眼,“开始上色。”
他伸出手,在墙上轻轻一抹。
指尖划过的地方,颜色像被唤醒一样,从线稿下慢慢浮上来。
青绿的苔,顺着山巅的线条蔓延,和原本的底色慢慢融合。
赭色的岩,从岩壁的缝隙里渗出,像被风刮了几百年,却依然顽强地留着。
黑色的路,在山脚下蜿蜒,像一条从过去走到现在的河。
白色的云,在远处的天空里慢慢铺开,边缘被阳光镶上了一点淡金。
“你看。”长河说,“这就是——”
“你在文明长河里,画的第一笔。”
“它既是对历史的补完,也是对现实的回应。”
“你在现实里,把敦煌的颜色,藏进了‘高级灰’。”
“在这里,你把‘高级灰’里的现代感,还给了敦煌。”
“这是一次——”
“双向翻译。”
顾言朝看着那片刚刚被补完的山,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像,他不是在“修复”,而是在“续写”。
续写一千年以前,那个画师没来得及画完的故事。
“你在想什么?”长河问。
“我在想——”顾言朝说,“那个画这块壁画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在乱改他的画。”
“不会。”长河说,“因为——”
“他在画这块壁画的时候,也在‘续写’。”
“续写他之前的画师,续写更早的传统,续写他对世界的理解。”
“你现在,只是——”
“在这条链上,加了一环。”
“你没有取代他。”
“你只是——”
“让这块壁画,多了一种‘被看见’的方式。”
顾言朝点点头:“那我——”
“继续。”
他走到山路的部分。
那里,原本的颜色已经被时间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赭色痕迹。
“你打算怎么补?”长河问。
“我想用——”顾言朝说,“那条被拆掉的老街的颜色。”
“老街?”
“嗯。”顾言朝说,“那条老街的路,是青石板铺的。”
“被人踩了很多年,颜色发灰,却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我想把那种‘踏实’,搬到这里。”
“让这条山路,看起来不只是‘通往佛国的路’。”
“也是——”
“普通人每天走的路。”
“从家门口,到菜市场,到学校,到办公室。”
“从现实,到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