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无银三百两。”易寒嘀咕了一句。一个人越是故意强调她很好,她不难过,那只能说明她不好,她很在意。
“什么?”陶陶没听清易寒说什么。
“没什么,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成了摄影师?”
“其实我之前当小偷,虽然开了锁进了屋,但没做什么大案子。而且当时我还没成年,即使进过几次警局,教育一下也就放了。后来有一次,我被抓了,到了警局我突然意识到到我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可能会很严重。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怕了,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不真的不想坐牢,监狱对我来讲,太可怕了。好在那个房主看在我年轻不懂事,又没造成巨大损失,想给我一个机会,就请警察把我放了。走出警局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我想我再也不会去当小偷了。就在那天,在离警局不远的甜品店,我遇见了我的师傅。他让我帮他拍张照片,我反正闲着也没事,就帮他拍了。没想到他看了我拍的照片说我视角很独特,很有拍照的天赋,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学摄影。我当时没想太多,觉得反正也需要找个事情来做,就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师傅是非常有名的摄影师,很多人想做他的学生,他却收了我,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原来如此,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些事自由安排。就在陶陶决定痛改前非的时候,就遇见了她的师傅,居然又这么巧的事情?
“所以,你不要总是在意你之前是□□的事,我看你现在也很有脱离过去的决心,也许你很快就会找的新的事情来做,就像我会遇见我师傅一样。放轻松!”
“但愿吧。”易寒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他现在不需要找新的事情来做,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解决自己的睡眠问题,然后再想别的。“你感觉怎么样?退烧药开始有作用了吗?”摸摸陶陶的额头,依然很烫。
“嗯。”陶陶嘴里轻轻的答应了一声,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看来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了,易寒给陶陶掖了掖被子,准备离开。站起身,却发现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于是又坐了下来。坐在床边,看着陶陶的睡脸,一阵困意袭来,他终于开始觉得困了。
陶陶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摸摸自己的头,貌似烧退了,只是浑身没力气,而且渴的厉害。想起来倒杯水喝,却看见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易寒。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上身趴在自己的床边,头埋进胳膊里,睡得很熟的样子。这是第一次在她生病的时候有人这样趴在床边照顾她吧?原来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的感觉这么好,当从梦中醒来并不是孤单一人的时候,心里是这样暖暖的。
“喂,易寒,醒醒。”陶陶轻轻的推了推趴在床边的易寒。
睡梦中感到有人推自己,易寒不舍的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真的很好,睡得很沉而且没有做梦。
“我不是想吵你睡觉的,可是你这样睡肯定会腰酸背痛的。”见易寒醒了,陶陶解释道。
“哦,没关系,是该起来了。”看看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了,瞄了一眼陶陶床边的闹钟,晚上七点五十分。记得他给陶陶买药回来的时候,大概早上九点多,那么他从上午十点多一直睡到了现在,他居然睡了一整天。
看着易寒抻懒腰,陶陶不禁打趣他,“你可真行,我是病人吃了药要睡觉,你这个健康人居然也能睡一白天?”
“我。。。你好感觉好点没有?来测测体温。“易寒把体温计递给陶陶,他没办法向陶陶解释他多久没有睡了这么长时间,多久没有这么安心无梦的睡一觉,尽管这个睡姿确实让他腰酸背疼,但他现在的精神却好得很。
陶陶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我觉得好多了,好像也不发烧了,头也不疼了。你怎么样?有没有腰酸背疼?”
“我没事。”易寒揉着自己自己的肩膀,这个姿势睡觉,睡醒了确实格外累。
看着易寒一脸疲惫,陶陶心里生出一丝歉疚,“其实你不用这么小题大做的,我就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用不着在旁边这么守着,好像我得了什么绝症一样。”话说完自己愣住了,怎么想谢谢人家的话说出来却好像不是那个意思,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我是说,你辛苦了,谢谢你。”
“没什么。”易寒不自然的回了一句,其实他要感谢陶陶,感谢她带给他的困意,感谢她让他睡了一个好觉。他能说他在她身边睡得很安心吗?
“不烧了,你看,三十六度!”陶陶把体温计举到易寒眼前,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真是超级累啊,睡醒了浑身酸疼没力气。”
“嗯。”易寒接过体温计看了一眼,“谁让你不去医院,去打个退烧针很快就好了。”
“我才不去医院,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两种人,医生和警察。去了医院就会看见医生,我才不要去。”
“你为什么讨厌医生?”
“因为医生都喜欢危言耸听,而且还有一个常用句式:如果你现在不注意什么什么,你将来一定会什么什么。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没错,可是人生这么短暂,如果做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还有什么意思?”因为血友病,陶陶从小到大,听够了医生的叮嘱,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小心翼翼是她最讨厌的生活态度。
“那你为什么讨厌警察?因为警察会抓小偷吗?你现在既然已经不是小偷了,那就不用讨厌警察了?”易寒听到“警察”两个字,不禁心中一紧,如今,这两个字还是这么能牵动他的情绪,毕竟这两个字是他曾经用整个青春为之奋斗的动力。
“你错了。我当小偷的时候并不讨厌警察,警察抓小偷天经地义,没什么讨厌的。是我不做小偷之后,才发现,警察真的很讨人厌!”
易寒完全没办法理解陶陶跳跃的思维,示意她解释。
“在医生心里,有两种人:健康人和病人。在警察心里也有两种人:清白的人和有前科的人。如果你曾经做过什么错事,即使你改过了,在警察心里你还是一个坏人,起码是一个潜在的坏人。你知道警察办案都怎么办吗?当有案件发生,他们先把有前科的人查一遍,然后再去排查别的人。的确,从数据上看,有前科的人的确发案率更高,可是一个人如果总在这样的压力下,好像不犯点事都对不起警察同志们的怀疑。如果他们是站在悬崖边的人,那警察就是把他们推下去的那只手。”陶陶回想起她的一些经历,在她刚开始学摄影的时候,还有警察会来找她,问她在某年某日某时做了什么,人在哪里,可能是哪里又被盗了吧?好在她的师傅并不在意这些,如果是一般人,这样被警察怀疑的人谁会留在身边?那样她早就把工作丢了,不能有今天的安逸生活。
“其实。。。警察。。。”易寒本能的想解释什么,却发现陶陶说的似乎都对,无处反驳。
“其实什么?”
“其实。。。你说的对,我也很讨厌警察。”
“看来,我们总算在某件事情上是一致的。”
“嗯,你既然不发烧了,我走了。”
“啊?”陶陶还没反应过来,易寒已经走出去关上了门。“怎么突然就走了,睡了一整天,那么早回去干吗啊,晚上还睡得着啊?一起吃个夜宵也好啊,睡了一天都我饿死了,真是怪人。”陶陶盯着关上的门,不满地唠叨着。
逃离陶陶的家,因为没办法再跟她讨论警察的话题。他爱警察,却又恨警察。他把当警察视为人生的唯一目标,如今却又无法以一个积极的心态回到警察的位置。陶陶说的都对,很多警察他们就是这样处理问题的,去率先排查那些有前科的人,甚至带着一些主观的情绪执行任务。警察的队伍里,就是有一些不光明的因素存在,就像丁浩源那样,为了立功不惜开枪打死已经举手投降的犯人。所以,他不能回去,他不屑于更不愿意与这样的人为伍。
回到家,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和叠的整整齐齐的床铺,同样的房子,刚才在陶陶的家中,似乎更有温度,相比之下,自己家感觉冷多了。他开始明白陶陶那次所说的,说他的家干净的像医院,自嘲了一句,“确实没什么好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