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阴森。
尤其是窄小的峡谷小道,零落苍白的岩石,夜间,一切显得凄厉可怖。
“的确是很好的气氛。”天籁沿着道路走了许久,来到一处景色最为吓人的地方,笑嘻嘻地满意点头,“我们在此抢劫,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八城打了个哈欠:“五千两银子,只盼今夜可以遇到一个可怜的冤大头。”他本满身疲惫,双眼犹然朦胧,却忽然望见不远处似乎一队镖车迎面而来,立刻惊回了神,轻推天籁,“果然,冤大头来了。”
“好,赶快蒙面。”天籁说着和第八城一同蒙起黑巾,只露出四只眼睛,黑夜中,活脱脱地像两个劫匪。
那对镖车越来越近,镖头还兀自和手下嘱咐:“这一万两银子我们一定要平安押到从家钱庄,否则这些银两,我们可要自己赔上的。”
第八城和天籁均想,这回倒好,五千两银子看来一次就能到手。
第八城眼见那队镖车已走到眼前,急冲冲地挺身走了出去,摆出一副恶霸拦截的姿势,双手叉腰,蒙面的头威然一昂,只是单薄的身影怎能配上如此霸气的姿势神态?让人看来,也不禁好笑。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第八城咳嗽了两声,伸手拦在镖队前,尽量让声音显得粗重有力,“你们的一万两银子,我们也不多要,五五分成,我们只要五千。你们大可留下一半。”
那镖头也两手叉腰,面带笑意,就像是在看一场戏:“我们若是不留呢?”
“那便留下你们的脑袋!”第八城虽然已经尽量让声音冷酷粗重,但还是少了那么几分强势霸气。这时,天籁赶紧跑到第八城旁边,右手拿着一把剑向第八城一推,暗暗使了个眼色。那剑是天籁从断刀寨借来的,原本想让第八城拿着裝装样子,没想到第八城蒙完黑巾后就把那剑忘在一边,干脆不管了。
第八城怔了怔,缓缓接过剑,又摆正了身子咳了几声,正欲接着说些威胁的话,却听天籁低声在他耳边道:“你这样不行,现在,抽出剑就向那镖头刺去,别管你会不武功,咱俩一起出手,好歹也能唬唬人。”
第八城点头,住了口,右手拔出长剑,向前奔跑着朝那镖头刺去。天籁同时挥鞭,也向那镖头冲去。
只是刚跑了两步,第八城的腿就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地打颤,但一想到那五千两金子的赎金若不拿到,天籁日后的安危很难保证,于是还是一鼓作气,咬牙向前跑去。
天籁虽然懂武功,比第八城好些,但她自幼贪玩,没下过苦功夫练武,也就是个半吊子,粗略地会一两招,此刻虽鼓起勇气装一回劫匪,但见前面黑压压地十几号人物,也不禁胆寒。
转眼间,第八城跑到那镖头跟前,长剑兀自在手,却不知究竟要刺向何处。毕竟没有好好用过剑,加之本就暗自发怯,自然手慌脚乱。再看那镖头,却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脚下纹丝不动,目光中有些玩味地打量着第八城。
第八城把心一横,提剑向镖头右肩砍去,冷风嗖地一吹,饶是第八城向别人挥剑,手腕还是不禁发抖。镖头嘴角的笑意犹为退去,身子依然半分不曾挪动。眼看见刃便要触及镖头右肩,那镖头还未动弹,第八城竟先停了手——他不过是想唬唬人,若要当真伤人,那是万万不愿意的。
然而便在此刻,镖头右脚横跨一步,从右至左疾速挥起,将第八城的双腿撞击得连续踉跄几步。然后那镖头右手反扣第八城手腕,连着手掌狠命一压,长剑自然脱手。
天籁的碧色长鞭已经挥到空中,正准备向镖头抽去,而镖头挪步,反扣第八城这一串动作,又恰好闪避开了天籁这一击。
镖头扣住第八城手腕,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顺手将第八城的蒙面黑巾扯下,笑道:“小子,看你的样子不会什么武功吧。既无本事,就不要学人作劫匪。教你一个乖,像咱走江湖的人,已然出了剑,岂有自己停手的道理?何况你的剑,实在太慢了。”
第八城看了眼被打落在地的长剑,面色带几分羞愧,但又实在为那救命的五千两银子悬着心。
天籁的鞭子再度挥起,这回直打镖头的手腕,镖头苦笑着摇头,松开第八城,反身一躲,趁长鞭伸直而无力再向前击之时,回手抓住鞭子。那镖头将长鞭一圈圈卷起,直到卷到天籁面前,他又将天籁的蒙面黑巾扯下,打量片刻,叹了口气:“原来是个小姑娘。”
“哼,小姑娘又怎样。”天籁昂起头,狠狠地拽着碧色长鞭,却始终拗不过那镖头。
“天籁!”第八城惊呼。
镖头竟松开了手:“放心,我不会和她计较。”
说罢,镖头已带着那队镖车穿过两人,继续前行。一切,毫不在意地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
第八城见天籁安好,连忙跟在那队镖车后追去,但刚迈出两三步,就已和那队镖车拉开近十米的距离,眼见追赶无望,第八城竟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住向前方磕头,大喊道:“我当真急需五千两银子,盼大侠相助。”
那镖头听见呼喊,停下脚步,根本连头都没回,只不屑地抛下两句话:“我还道你俩一时贪玩,没和你们计较,早知你这样没有骨气,我干脆杀了你。我长河镖局常远生平生最恨视财如命,轻易屈膝的小人,你给我听好,行走江湖什么都可以丢,就是骨气不能丢!”
他的声音洪亮,字字清晰。说罢,十几号人各骑马牵着镖车,绝尘而去。
“长河镖局,常远生。”天籁默念
第八城还在地上跪着,本就疲惫不堪,此刻更加支持不住,整个身子倒在了地上。
“喂,第八城。”天籁急忙俯身在他耳边呼唤,第八城才又强撑着睁开双眼,目光中满是倦意,然而眉宇间犹透着几分不屈的倔强。
第八城坐起身来:“我没事,我们再想办法,反正还有两天的时间。”他话虽如此,语气中还是夹着一丝沮丧。
“既然明知还有两天,就不要再强撑了,干脆在这里睡上一小觉,待天明才有力气去找银子。”天籁环视四周,“不过……这里似乎不太好,直挡在道路中央。”
第八城笑了笑,在天籁的搀扶下起身,靠在了路边的山岩上。算起来第八城已有两三天没睡过安稳觉了,又连续奔波了许久,加之有伤在身,对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向常远生下跪求助,他不明白你的苦衷,才那样说你。”天籁也靠着山岩,抬头望着星空,“但他说的那句话的确没错,你又何必因此失了骨气?”
“呵……”第八城迷迷糊糊中笑着说,“骨气这个玩意儿,是大侠们的本钱,像我这种小人物,骨气根本不值钱。”也许说太累了,说罢,他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大概是因为都太过疲倦,待两人转醒,已经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