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礼仪以及父亲在送别时的叮嘱,爱丽莎觉得眼前漂亮的印花茶壶已经被她倒扣在面前这只聒噪的鸦雀脑袋上了。
“辛德,”她干脆把脸完全转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友人,“他说的是真的吗?东境的流沙是金黄的?”
“大概吧。”辛德咽下口中的饼干碎屑,含糊道。
克罗先生的手艺真是没的说,也只有产自阿拉加西亚山脚下的黄油制成的酥饼才配得上冬季的铃果干。
她确实有几年没见过齐膝深的雪了。
“大概?”兰斯古怪地重复了一遍,偷偷瞪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昨日给他补□□国著名风景的老仆人。
“那么,你看见的是什么颜色的呢?”爱丽莎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像是被掐住嗓子的兰斯,抱着她的胳膊问道。
“金……色的。”她本想将胳膊从爱丽莎的怀抱里不着痕迹地抽出来——毕竟她胸口的那坨绵软让自己有点尴尬——但却在对上那双天真的银眸时,咽下了下一个字。
毕竟,自己所见之景,并不适合应该出现在与一位淑女的聊天中。
“什么嘛,还不是一个颜色。”眼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又洋洋得意起来了,爱丽莎失望地松开手,用银制的小汤匙不乐意地搅拌起杯中加了牛奶的红茶,痛苦地准备忍受他的下一番滔滔不绝。
但是这次,一向迟钝的友人好像终于听到了她的心声,竟然主动接过了话茬:“兰斯,你这次真的要去?”
“你指什么?”
“东境。”
“那当然。”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爱丽莎,发现她看过来了之后更是有些骄傲地微微挺起了胸。
“那我把红朗姆还你吧。”
“为什么?”兰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甚至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感到有些恼火,“你是在看不起我吗?愿赌服输,我下次一定能从你手上堂堂正正地赢回来!”
在与面带怒色的青年对视许久之后,辛德率先移开目光。
是她低估了男人的自尊心。
“抱歉,是我说错了。”
而对面的小贵族显然不愿意轻易地接受她的道歉,他先烦躁地嘟嘟囔囔了几句,尔后干脆将杯中所剩无几的茶一口饮尽,随意地用餐布擦了擦手就告辞了。
“那杯子可以不用留了。”爱丽莎矜持地吹了吹茶,对着随侍在一旁的安娜吩咐道。
反正是不速之客,爱留不留,想走请便。
“哎?但是这是陛下赐的……”安娜犹豫地说道。
“什么!?”爱丽莎不高兴地皱起了细细眉,“你们给他用那么好的干什么!?”
“可是,爱丽莎小姐您当初挑的就是这套杯子……”安娜瞥了一眼还在安静吃茶的辛德,意有所指道——而且还挑了整整一个钟头。
“我,我那是……”她又没有预料辛德后面还会跟着一只烦人的苍蝇。
“如果那位客人用的不是一套,这……于礼不合吧?”
“行了行了!”爱丽莎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 “收起来吧,下次记得不要给他这么好的。”
她想了想,又对端走那杯子和托盘的女仆喊道:“下次给他用给杜克备用的就好。”
原本趴在暖炉边的黑色猎犬听到自己被叫到名字警觉支棱起耳朵,等待着主人的吩咐。
“他就应该跟你好好学学规矩,对吧杜克?”她丢过去一块饼干,看着它一跃而起分毫不差地一口接住。
“小姐……”
“爱丽莎。”辛德揉了揉那头柔顺的银发,叹了口气,“他是一个伯利欣根。”
一贯骄傲的脑袋在那只粗糙的、布满茧子的手掌下温顺地低了下来,像是一只收起爪子的猫。
“我知道。”爱丽莎低低地回应道。
他以后甚至也许会不止是一个伯利欣根——作为一个洛伦兹,她对此心知肚明。
但是,这种事情辛德并不需要知道。
只一瞬间,她又换上了熟悉的灿烂笑意:“不说这个了,我上次给你的魔药呢,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