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沮丧,向他一样。”孩子的语气带着愤怒。虽然仍是漆黑一片,但雷诺也不至于不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雷诺已经笑出了声。
“真是疯了。”孩子的话音刚落,忽然有一点光凭空出现。这点光越来越亮,已经可以照出周围事物的轮廓。光源是那孩子赤裸着的身子,他通体散发出柔和的荧光,他的背上生出一对轻薄透亮的翅膀,只轻轻一抖,孩子便已经飞上了半空,俯视着地上的两人。
“无趣!无趣!你应该绝望、痛苦、嘶喊,这样才好玩,你现在这样一点也不好玩,”孩子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翻转盘旋,“我要走了,你们不陪我玩,还有的是人陪我玩呐。”
“你别走!”伊利亚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冲半空中的孩子尖叫,“求求你带我回去,我要告诉她,我要告诉她我一直都在听她的话,做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我想要她带我回家,带我回家……”未尽的话语淹没在啜泣声中,伊利亚的面具被眼泪冲刷干净,只剩下莫明的惊惧与痛苦的绝望。
空中的孩子舔了舔轻薄小巧的嘴唇,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在空中打了个旋,飞到更高的地方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在他消失的地方,乌云逐渐散开,有星光洒了下来。
雷诺走过去一脚踢在倒地不起的伊利亚身上,一边冲他嚷嚷:“别装死了,起来看看我们这是不是被那家伙仍在世界末日了。”
“这不是世界末日,你没见过世界末日,”伊利亚只翻了个身,依旧躺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星空,“世界末日没有太阳月亮星星,那里什么都没有。”说着他用一只手挡住了眼睛,仿佛星光刺眼似的:“我真是个傻瓜,竟然相信……”
雷诺在他旁边地上坐下,取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用火机打了火正要往烟头上递的时候忽然就停住了,他发了好一会呆,直到火机被烧的烫手才回过神来,熄灭了火机,雷诺把嘴上的香烟又装回了烟盒。这时他身旁的伊利亚倒是翻身坐起,一把抢过他的烟盒和火机,抽出一支烟点上猛抽了几口。剧烈的呛咳声夹杂着神经质的冷笑,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一起,像是在演出一场荒诞的默剧。
“你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随便掉进哪个时空裂缝里就此消失掉。”雷诺忽然轻笑着如此说道,“最起码这还算是个像模像样的追求,再早以前,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想,我做任何事情从来都不问为什么,直到那次事件之后,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的子弹为什么会打偏呢?从那以后,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从我脑子里冒出来,可我却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刚开始我还试着去寻找问题的答案,我问别人,看书,自己动脑子想,可是全都一无所获,那些源源不断涌出的问题逼得我简直要发疯,突然有一天我想出来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干脆逃走好了,当自己是只跳蚤一样跳着把这些折磨人的问题全部甩开。于是这么些年我就这么精疲力尽的躲避着那个现实,虽然我离现实越来越远,但现实在我身上投下的阴影却越来越重。
谁想到今天我居然就这么找到了那个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还顺便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我觉得我其实挺走运的,我想试试要是跟这个现实和解一下,它会不会稍微给我点笑脸,我想试试,不再逃避的生活。”雷诺说着站了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走了,烟跟火就送你吧,想问问题的时候就点一根,问题就会捎给随便哪个过路的神仙了,蛮灵的。”
“见鬼!”这是伊利亚唯一的回答。
“不错嘛,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领悟能力很强,继续努力吧。”向着太阳会升起来的方向,雷诺一边向身后挥着手,一边悠然的走远了。
伊利亚坐在满是草汁泥水的地上,一边狠狠地吸烟,一边诅咒着他平时用来祈祷的各路神仙。烟灰烟尘落在手背上,脸上,小腿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开始起成片成片的红疹,又被他闲着的那只手挠成整片整片触目惊心的血道子。
看来他的问题还有很多,但谁又不曾有个把问题难以解答,只是无论要面对的问题有多么艰难,求索的路途有多么曲折,请相信,问题的答案终究都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意想不到的地点,从一张意想不到的嘴巴里被你得到,所以尽管提问好了,只要你不停止追寻答案的脚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