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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屋子(1 / 1)

 夜已深,看门的人已经由那个老大爷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打开锁,带我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一下子从黑暗中走出来,眼睛并不能适应,走得跌跌撞撞,好在走廊就这么窄,看不见的地方,就用肩膀贴着墙向前。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对我来说陌生的屋子,已经不像早上的办公室那样敞亮了,屋子里很黑,我强迫自己瞪大眼睛,隐约看到一扇铁栅栏,小伙子嫌我走得慢,在我的背上一推,我就向前扑了一下,幸好撞到了一个椅子,这才没有趴到地上。

听他的指示,坐在了椅子上,终于看清楚了我面前果然是一排铁栅栏,栅栏外才是一个办公桌,那里坐着一个人,听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早上负责这个案件的那个警cha。

“你好啊,祝思成,一天没见了。”警cha的声音响起,已经没有任何的语气和情绪。

我刚要开口,突然“啪”的一声,两侧巨大的白炽灯同时打开,那刺眼的白一下子戳进我的视野,让我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受不了刺激,整个视野都跳闪了起来。

对面那个冷冰冰地声音响起:“经过这一天的调查,我想,我们没有机会心平气和的谈了。”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被灯光刺得有些眩晕,“能把这灯关了吗?”

“不行,这是为了让你随时保持清醒。”

我深深的喘了口气,心想他这一整天的调查可能有了什么对我及公司十分不利的结果。

“顺便说一句,你父亲一直在外疏通关系,但是你别抱有希望了。你父亲以你的残疾为由要求取保候审,但是给你普及一下法律,《刑事诉讼法》里第六十五条确实规定,患有严重疾病、生活不能自理的,采取取保候审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的可以取保候审,但是前提是你要作为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你只是被我们请进来喝茶聊天的,所以并不适用这一条。呵呵呵。”那边传来了笑声,让我听起来并不舒服。在那冰窖里呆了一整天,寒气侵体,此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刺眼的灯光左右各一束,照得我头昏脑涨,他开始问我问题,如果早上算谈话的话,此刻一定算是审问,虽然很不舒服,但是我必须要保持清醒,决不能说错一句话,这有可能改变很多事情。

“你们这算私刑吗?”我的眼睛实在受不了,即使紧紧闭上了,眼前依旧是刺眼的颜色在唿扇着,让我开始感觉到恶心和想吐。

警cha当然不承认,我看不到他的任何动作,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记录我的每一句话,等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我们这里一切公开透明,这边的摄像机一直开着,你看不到吗?”

我缓缓摇头,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便开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尽力配合他的审问,希望可以尽快结束受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允许被带走,那个小伙子重新出现,见我站起来找不到方向,便伸出手推着我的腰,一路将我推出门,我受不了他的力气,每一次被推都失去重心,随时都要跌倒。终于到了走廊上,为了逃开他的魔手,我便用身体贴着墙走路,小伙子见我的速度快了,也懒着再碰我,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直到听见他说:“喂,停下来,走过了。”我才停住,听见他拉开铁门的声音,琢磨着大致的方向,就向声源的位置走了进去。

终于又是一片漆黑,现在对我而言,黑暗比那种可怕的刺眼好多了,精疲力尽,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受到了尿意,睁开眼睛,已是黑暗,估计还是夜里,一整天没有方便,憋的时间确实已经很长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却也不像以前那样着急或者羞耻,也许我的意识并不清醒,就在这半睡半醒间,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感到大腿上一热,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发现尿裤子了,没有完全干,外裤看不出来痕迹,但是保暖裤在里边,贴在大腿上,潮湿得难受。

屋子里还是很黑,门卫又换成了那个大爷,看来他和小伙子是轮班的,他们的换班,让我想起了我的助理。此刻他们在做什么呢?一定担心我的生活,对于一个无法自理的人来说,随时随刻都有可能遇到困难,但是此刻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念,我知道自己必须要坚持下去,因为外边有很多关心我的人们,这些人里包括郑丛吗?我不知道。

助理们很着急和害怕吧,与他们相比,我反而害怕不起来。我知道我爸会救我,我不害怕任何问题,脑子里想的只是郑丛,为什么她要把我送进来?她怎么恨我这么厉害。无形中,我在潜意识里已经把郑丛列为了那个背叛集团的人,我强迫自己不能再胡乱猜测。

在这里,我很快便摸清了套路:白天警cha在外调查,一到了晚上,才把我弄进小黑屋进行审问。

所以白天我要保持体力,该吃吃,该睡睡,饭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这里难道只有一道菜吗?不过我也不是很计较,不管是什么饭菜,尽量少吃,少摄入,才可以尽可能地少排出。但是也不能太少,在这么冷的空间中呆着,如果没有食物抗寒,就会熬不下去。

屋子里再也没有了第一天刚进来时候那样亮,黑得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即使已经到了白天。没有审问的时候,我就趴在床上,尽量控制自己的大脑乱想,可是什么都能控制住,只有郑丛的身影,总是敏捷地钻进回忆中,完全阻止不了。

和郑丛肩并肩站在一起的回忆总是出现在美丽的周庄水镇,我在那里表达的爱意,她也是在那里接受了我的爱。所以,周庄对我来说,是一段永远也不可磨灭的记忆。

那时候的郑丛好善良,也很害羞。我们在炎热的日下游览,尽管她步伐矫健,却永远都走在我的轮椅边。还记得那里有一副巨大的沈万三浮雕,整面都是青灰色,只有右下边的聚宝盆是光溜溜的黑色,一看就是被人们用手摸光滑的,当时我们问喜悦为什么,她说有个传说,来到这里的人,都要摸一下沈万三的聚宝盆,然后将手迅速插-进口袋里,这样就相当于把钱留给了自己,以后就会变得富有。

浮雕前的人很多,看来来到这里的人们都听说了这个传说,每个人都摸一下“聚宝盆”,再将手放进口袋里,非常虔诚。

我对这种传说当然不信,只是呵呵一笑,没想到郑丛抢过我的轮椅,挤开人群,径直把我推到了浮雕面前,让我也要和他们一样。

我无奈地苦笑,告诉她我没办法摸到,她却不以为然,自己伸手摸了聚宝盆,随后迅速把手放进了我裤子的口袋中。

她冲我笑笑:“这样就可以了,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富有。”

当时我对她的行为倍感意外,如果她真是一个迷信的人,那么她是放弃了自己,而成全了我。

我突然愣住了,郑丛这么希望我富有,为什么又要如此处心积虑地让我赔个倾家荡产呢?

如此善良的小女孩,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这么单纯的郑丛,又怎能有着这般毫无疏漏的手段和计谋?

是不是我们都想错了。

有人打开铁门,叫我去问话,我便知道,又到了深夜了。凭借记忆,出门右拐,肩膀贴墙一直向前,走到尽头,便是那间“审讯室”。

里边的空间很狭小很暗,记忆中的那扇铁栅栏都看不到了,但是很快就传来了警cha的声音,让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依旧存在。

“啪”的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聚光灯再次开启,我的眼前从漆黑瞬间变成了全白,这一黑一白之间毫无过渡地转换令我痛苦无比,头疼欲裂让我无法集中思想回答问题,也许警cha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警cha想了解很多方面的问题,我尽量斟酌,再做回答,但是头昏脑涨间,根本没法考虑究竟有没有漏洞。

后来又开始问我有关郑丛的问题,这使我必须强迫自己清醒起来,他问我们夫妻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争吵,郑丛有没有让我签名,或者模仿我的签名,我都说没有。

不管是不是那个中间人是不是郑丛,反正我都进来了,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

又是折磨人的一宿,但是警cha似乎并不满意我的答案,坐在我的对面狠狠地抽着烟,他开始沉默,却也不放我走。聚光灯刺得我的眼睛一直流泪,高温度长时间对着我的照射让我全身流汗不止,烤的脸好像都要裂开了似的。浓烈的烟味全都争先恐后地往我的嗓子里钻,让我渐渐地连话都说不出了。

警cha终于对我失去了耐心,让人把我带回去,大爷比那个小伙子稍微好一些,至少没那么粗鲁,见我走得跌跌撞撞,便伸出手拉着我的衣服引我向前。

“尿裤子了?”大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估计是看到了我裤子上的痕迹。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也好,正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一热一冷,进入寒冷的休息室,身上的汗搅着衣服,很快就冻得贴上了我的皮肤,这天凌晨,再也憋不住,大便也在裤子里解决了。

衣服上的汗味、屎尿味混合在一起,也让再也激不出我的羞耻心了,人进了这里,一切尊严都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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