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双手合十,为难发问:“师父,我听您讲了四个月佛法,算是您半个徒弟了。师父菩萨心肠,一直宽待我。若一日陆颜无能再犯错,明静寺可否再庇护我呢?”
“明静寺何曾庇护过小施主?不过是小施主自己赎过罢了。”
我不再多言,踩着西斜的日光下了山。
后来我当上史官,每年都会让人给明静寺带去一些香火钱,怕方丈不肯受,又写了封信给方丈托他帮我点一盏海灯,替我好生护着。方丈有回信,只道一切如施主所愿,又道了几句谢。最后提点我无论何时,皆不要忘记听过的佛法和其中道理。
其实我很清楚,老方丈是在隐晦地告诉我:若再犯错,明静寺依然欢迎我去赎罪。
而我是陆颜还是顾生,在佛家看来,其实并不十分重要吧。
而我将密信送去明静寺,便是打翻了第二盏海灯。
如今,我要去赎罪了。
阿静已将行李收拾打包完,将它们挪到了小榻上。我神思归来,不免又生了点恍若隔世的凄然感慨。眼下正是未时,日头不那么烈了。我打着团扇嫌闷,央求阿静陪我去水亭坐坐。她应得好不痛快。
一路上,慢步在树影间,阿静都在热衷打趣我:“自从王爷来府里小住了半个月,小姐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白了她一眼:“你倒说说怎么变了?”
阿静大着胆子道:“比从前更会撒娇缠人了呢。”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我停住脚步认真问她:“真的吗?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也没有特别撒娇缠人,只是从前的小姐从来不做这些,现在的小姐会了!想来……”
“想来什么?”
“想来是王爷调教的好!”
听了这些,碍着里子面子,我都该恼的。却对这话恼不起来,自顾自打着团扇往水亭去了。
“玩笑话罢了,小姐好没意思。”我听见她的抱怨和她匆匆跟来的脚步声。
事情还得从半月前,小微机智掉包卷筒,我二人合谋戏弄了一回宇文王爷说起。
那件事明明是我与小微大胜,宇文王爷吃了亏。可他这亏吃得和旁人还不同,不气也不恼,反倒能打发走小微如沐春风地与我话家常,且一话就话到了晚饭时候。我不得不客气一下留他用完晚饭再走。他欣然用饭用到一半时,一个小厮跑进来通传说襄亲王府管家来了。我大喜,想着这个王府的人终于惦记起这个“落难”王爷来接人了。就见管家和着两个小厮手里大包小包拥进来,说王爷这几日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不够随时吩咐再找人送过来。
我咬着筷子问宇文王爷:“好好的王府不回,这是唱哪一出?我这小庙可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看着我浅笑道:“我留在这养病无非是因为两样,一个是你的院子风水好,另一个是你做的药膳味道好。”
我咬着筷子呈了他的夸奖,心中默念:感情你还是个风水先生!也罢,他病着,我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愿意住就住吧,总有病养好的一日。
彼时的宇文初心中想的却是:此举乃是为了两人成亲前更好的了解与磨合,也是培养感情的必由之路。嗯,无论如何,本王是一定要赖在这里的!
于是这半月,本小姐就在生意人,先生,厨娘三个角色中轮换着过了。
生意人和厨娘不言而喻。这先生则是小微的先生。我与小微有一次简短而重要的对话,是在某一天清晨。我问他现在是要娶亲还是学着接管生意?他自然是两个都推脱,我此次来也是万事俱备,百般哀求他必须选一个,又拿出一把小刀作势要割腕。他自然看出我是假把式,夺了刀懒洋洋说:“那就生意吧。不过你可得手把手教我。”
我十二分乐意地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