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静跑去找人收拾客房了,枫林小路上于是就剩下我们两个。我看他步子稳健,手却依旧捂在肚子上,犹豫一番才缓缓道:“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然后再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已是亥时,医馆早就关门了。你府上有大夫?”
这真是问到了重点。“也是。我府上的人身体还算康健,所以没有常驻的大夫。那你要不紧要紧?到底是哪里这么难受呢?”
“其实也不十分打紧。许是酒喝得多了,又像是胃痛,说不清楚。生生,你扶我一把。”宇文王爷说着说着就要歪过来。
我忙将灯笼换了只手拿好,小太监一样搀着了宇文王爷。灯笼往眼前一亮,配上宇文王爷下面这番话,我这才反应过来今夜怕是睡不好了。
他靠着我的身子,很是放心地将重量又拿来与我担着,且低声道:“生生,我不想住客房。你的院子就在前面,去你的院子好不好?”
我想到前些天在襄亲王府里,小微难以琢磨略微妙的脸色,果断道:“怕是不大好。客房就在我院子后面,也是很干净很清雅的。”
“生生……”宇文初作闷闷不乐状,虚弱的小脸上须臾生了几分恹恹。
“好罢。”
本小姐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地将自己带进沟里去了。
回想方才,本小姐端茶倒水,又是帮他铺床擦汗。心中敢怒不敢言。哪知两刻钟后,他倒是不那么难受了却毫无睡意。我努力睁着深困的眼睛强忍哈欠问他怎么才能睡着,他说你不如唱首曲儿来听听。我冷笑着立起手掌做生劈状,宇文王爷浅浅一笑,默默转向里侧面壁去睡了。
哼哼……这叫什么?欠收拾!
他留给我的背影,不及上一次明亮颀长,而是微微团着,无意间显出了几分脆弱平凡。
我合上门离开时,看到已在门口守了一阵子的阿静,夜色中的阿静秀气文静,不似白日那般碎碎念念,终于对得起阿静这个名字了。她凑过来,掩口偷笑:“小姐,客房备好了。如今是用不上了吧?”
我瞪了她一眼,果然是我想得太多了,夜色里的阿静还是阿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遂用手指了指自己,恹恹道:“我去睡客房。”
她一团小火焰顷刻被浇灭了一半,磨磨蹭蹭走到侧面替我打着灯笼。
“不走这里,去小厨房。”我指了指另外一条路。
“小姐若是饿了,阿静去小厨房命厨娘煮宵夜,一会给小姐送到客房就是了。”她打了个哈欠,似乎也是困得很。
“不是我……你带我去就对了。”我实在也困得很,趁着现在还没改变主意回去睡觉,匆匆推着她去了小厨房。
翌日,晨。
宇文王爷一觉醒来气色好看了许多,自己穿好衣服,用房中准备好的洗漱盆具收拾干净后,拿着梳子在房间踱了一圈,未见顾生,打开门,对着院子里浇花的丫鬟道:“你们家小姐呢?”
小丫鬟颤着手放下小水壶,羞红脸,显然是未曾料到小姐的闺房里何以出来了这么一位俊美低气压的青年,答话的声音是颤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阿静来得很是时候,她招呼着小丫鬟继续干活,又对着宇文王爷一礼,道:“王爷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生生呢?”宇文王爷拿着梳子披散头发的样子很可爱。
阿静将宇文初请进屋里,一边打开手里食盒往外拿东西,一边笑道:“小姐才睡下不久。王爷昨夜身体不适,小姐挂念得很。却又不知王爷是酒醉难受,还是胃痛。于是便做了两道药膳,这青瓷罐里的是解酒汤,陶罐里的是养胃的药膳。药膳这种东西,做一道已经很费时,何况两道,小姐她还不让人帮忙。不是奴婢多嘴,奴婢来这府里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小姐还会下厨,也从来没见过小姐为谁下过厨。便是二公子,也是没有这个待遇呢!”她将汤匙递给宇文初,继续道:“王爷先用膳吧。小姐睡前交代要给王爷找的大夫,等王爷用完膳大约就到了。”
宇文初接过汤匙,盯着汤罐的眼已不能移,半晌才悠悠回过神来,点点头让阿静离开。
他本来是想让顾生给自己束发的。他也晓得昨夜将顾生折腾得惨了些,有些惭愧,睡前还想着就这么算了。可是今早玩性居然仍未消除,还是想探探她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他晓得生生心底在意自己,却未曾料到,会是这般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