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就这么轻轻抱住了尧凉妆。
温暖,瘦削,但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孩子你错了。”尧听涛不复适才那么义正言辞声若惊雷,变得柔软与慈爱。
尧凉妆轻声唤道:“父上……”仍难掩哽咽姿态。
“我这几千年来,不是因为我修到上神而骄傲,也不是因为我成为盘古氏族长老而骄傲。”尧听涛温柔,磁性而充满呵护的话语不断,忽然变得极为坚定,“我这辈子最骄傲的,是我有你这么一个孩子。”
尧凉妆用手捂住嘴,强忍着大哭一场的冲动,不住地点头。
“孩子记住,每个人都一定不会永远孤独的,一定不会。”尧听涛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已然强自硬撑。
尧凉妆一惊,随即用力抱住尧听涛,大声悲泣。
那一夜,盘古山迎来北荒之地第一场鹅毛大雪,百年未落,所有孩童少年都欢天喜地地耍雪,所有族人也都饮酒吃茶,共赏这盘古山笼罩千里的大雪纷飞,一时之间也颇有唏嘘。
而在盘古山南,微微灯烛摇曳。
风雪漫天中。
尧听涛,陨。
……
毕竟是长老,毕竟也曾是盘古族人的杰出人士,尧凉妆一夜之间不眠不休的哭嚎,然后数夜不眠,只是单纯的掘坟,立碑,来祭奠的族人也是象征性地安慰一下,甚至还有说不少闲言碎语的,她很想和他们这一群大男人拼个你死我活山崩地裂。
但是她不敢呀。
她修为着实太低,这大抵也是她倍受欺凌的原因,连尧听涛都说不出来为什么,她擅长的治愈术和易容术,也都不是众人瞧得起的术法。盘古山灵气深厚绵广,就是俗世凡人修士也能大有进步。
但尧凉妆,却一直停留在出生时的少神修为阶品,索性她性子也不和那些同龄人一样有争斗心,倒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有几次修炼失败后听到尧听涛微不可察的叹息,自己也着恼。
说实话,如果她修为够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族南那群混蛋好好揍一顿。
可是她斗不过他们。
不得不说这妮子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投错胎了还是很有道理的。
可是自己现在该怎么办?远走高飞?去哪?一时之间,尧凉妆像刹那长了数千岁一般,轻声唏嘘:天下之大,但却无处可去。
这个时候,盘古氏族族长祭祀仙官尧琅邪走过来,面色严肃:“族长看你孤苦,特开恩赐,将你置于我盘古山迎客岛,你可愿意?”尧凉妆心里此刻已然完全没有想那么多,点点头就答应了。
这在她后来数千年来都一直质疑自己是否做对的决定。
如果不这样,她可能是纵横仙侠世界衣袂飘飘的传奇女子,也不该是那盘古山接待客人与凡尘小修士一起打杂的婢女,最主要的是,她就不会遇到一个叫做舜逐鹿的男子。
大抵是凡人遇到绝境的时候会向神祈祷,而盘古氏族这种在世人眼中本就是神明一样的氏族却不会有尧凉妆这样的困境。
父上仙陨,本就受到欺凌的她何妨敢想未来的生活,所以当尧凉妆在尧听涛的墓前静坐三年的时候,她常常会想一个问题:凡人遇到绝境会向神明祈祷,那么神明遇到绝境怎么办?
想即最后摇头自嘲:像她这样弱小的,也算得上神仙么?
三年过后。
尧凉妆想起当年仙官琅邪的话,终于还是换上了奴仆的衣衫,成了迎客岛的一个女婢子,服侍南来北往出入盘古氏族的各路神仙和顶礼膜拜历经千辛万苦到达北荒盘古山,敬畏神明战战兢兢的俗世修士。
也就那么数百年安安稳稳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