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简单,明明毫无阴阳术根基,却能看破她幻术之下的伪装,怪不得当年会被东皇太一选为接替‘月神’之人。”
一个并无恶意的声音自姬月和猫猫的背后响起,猫猫率先回头,看清来人后,惊喜的出声唤道:“启先生,你来啦!”
说着,她便要往对方身边跑去,却为一旁的姬月拦住。姬月神色警惕,紧紧盯着眼前的人问道:“先生何意?”
来人正是日前刚刚来到长安城不久的“启”,他比这些童男童女晚一步来中原,到达长安后虽然与司马雁等人碰过面,但并不与他们住在一起,平日里也很难寻到他的踪迹。
见姬月一脸防备的样子,启面上并不见恼,却也没有出言解释。猫猫的目光在启和姬月之间来回看了看,最后落到启的脸上,突然惊讶的出声,“先生,您的眼睛痊愈了?”
启早前目盲之时虽然行动与常人无二,但通过他的目光多少能看出问题,现在再看他的样子,瞳孔之中已经没了之前的空虚感,目光稳稳的落在了姬月和猫猫的身上,显然目盲之症有了好转。
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察觉到姬月的情绪似是有些不安,不欲在人前解释太多,对猫猫温言道:“猫猫,方才我见司马姑娘在寻你,似是有急事,你可以先去看看,也好让她安心。”
猫猫神经再大条,也感觉出眼前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她对启是很有好感没错,可相比之下,还是姬月在她心中更重要一点。
猫猫站在原地犹豫着没有动作,一边瞅瞅姬月,一边瞅瞅启,面上有些迟疑。
姬月神色莫名的看了启一眼,转头对猫猫道:“你先去找大姐吧,我与启先生还有些事要处理,不久便回。”
最后,姬月好说歹说,终于把猫猫连哄带骗的劝走了。
看着猫猫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姬月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先生,我们走吧。”
————————————————————————————————————
一路上,姬月沉默的跟着启在坊间穿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启带着姬月拐进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院落不大,却很整洁,里面一应物品俱全,看得出有人在此居住。
启留了姬月在院中,自己却进去屋子泡了茶来,又端了几碟精致的小点心置于院中的石桌上,都是些小女孩喜欢吃的东西。
院中不见旁人,作为对启有些了解的人之一,姬月知道对方一向独居惯了,若是没有意外,这院子定是他一人在打理,看桌上点心的样式,是他曾亲手做了送给猫猫的那种,想必也是他亲手做的。这些零碎的琐事,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姬月一想到启的真实身份或许是她猜测的那样,再回过头来看眼前的这一切,便不由生出一种不真实之感。
直到启将最后一盘小点心摆好,姬月终于坐不住了,小声问道:“先生你……到底是不是他?”
启手上的动作不停,将茶杯轻轻放置在姬月的面前,温言道:“姬月觉得我是谁?”
姬月毫不犹豫的答道:“东君。”
启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你对我一直抱有戒心,应是早有察觉,为何到现在才来过问?”
“先前只是猜测罢了。”
姬月面上一片凝重之色,缓缓道:“以您的性子,我若是去问,您自然不至于相骗,但您若真的是那个人,这代表当年的事必定有重大隐情,那时我已经决心不再与阴阳家扯上关系,即便与大姐他们交好的这位‘启’先生真的是您,只要您无意生事,我便只当不知道罢。”
启道:“那现在为何选择揭破?”
“因为姜妘!”
姬月的语气变得有些急切,还有些恐惧,“刚才我看见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若非如今已是千年之后,两人行止又差异太大,我几乎要以为是‘她’重新活过来了!”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问道:“从这姑娘的年纪看,先生曾几次赶赴中原,是不是为了她?”
启不曾做出回应,却像是默认了一般。
姬月道:“先生若真是昔日东君,姬月斗胆一问,当年阴阳家内部传您死于非命,其中疑点重重,东皇阁下却一反常态没有追究。那个时候您若尚在人世,为何久久不曾现身,若真的身故,为何会死而复生,还变得这般……不似往昔?”
姬月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没有直白的评论对方的相貌,只是用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词代替。
诚然,启现在的模样并不难看,只不过比起千年前传闻里那位风华绝代的东君,他现在的样貌显得有些过于普通,若不是他气质出众,恐怕便要“泯然众人”了。
启听出了姬月的顾忌,却没有在意这样的小事,只轻声回道:“‘东君’姜启确实已经死了,我在他死去的那一天出生,我还是我,却已经不再是‘东君’。”
姬月面上一惊,半晌方道:“先生的意思是,您是东君的转世,却又保留了东君的记忆?”若真是她理解的这样,绕是她千年来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对方的这番经历也算是罕有。
启依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道:“姬月很在意此事?”
“是。”
姬月咬了咬嘴唇,稚嫩的脸上寒霜一片,“生死轮回,若是忘却前尘,前世的执念便随之烟消云散,魂魄如同获得新生,但若是带着记忆转生,生前执念久久不散,即便音容不复往昔,可谁又能说眼前的不是旧人。先前我虽有猜测,但只以为先生与东君有旧,却不想竟是东君本尊。想来这几百年您甘心困守荒岛,是否也是心中早有谋算,一直等待着某个时机的到来?”
启道:“我确实有所打算,但与曾经的阴阳家无关。我说过,东君已死,我不是他,你不必这样紧张,更不必把我当成‘他’。”
“可是——”
“这几百年来,你可曾见我图谋过什么?”
姬月怔了一下,面上仍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小声的道:“这…却是没有……”
这几百年来,她对启虽然有过怀疑,但并没有阻止司马雁他们与其交好,未尝不是对方的表现并无反常之处。
况且思及千年前阴阳家内部对东君的评价,这位前辈虽然常年深居简出,但确是出了名的君子,这些年对他们这些童男童女也颇为照顾,退一步讲,对方即便有所图谋,又能在他们这些人的身上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