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这话,蓝袍年轻人自是听得懂,但懂归懂,他把自己那一份食物给出去没压力,要他接受别人让出来的食物,心里不免难安,即便这份食物来自昔日敌人之手。
看出蓝袍年轻人的犹豫,黑衣青年有些不耐烦了,“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爷爷我饿一顿死不了,用不着你操心。”
刽子手们一向是有选择的饿着“囚犯”,对于身怀功夫的“珍贵材料”,他们因担心上头给的软筋散药力不够,中途会闹出事,这才采取饿几顿再给食物的方法,还不敢真把人饿死了。而对于不懂武功的“普通材料”,这些人便肆意多了,一直不给食物活活将人饿死的情况不在少数。
之前的母子便是这样,若不是蓝袍年轻人经常让出自己的那份食物,妇人及其子可能早早便饿死了,但是这样一来,蓝袍年轻人自己少不得要忍饥挨饿,纵是有内力撑着,长久下去也不免虚弱。
看着手上已经变凉的干饼,蓝袍年轻人带着些薄茧的手微微攥起,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伸手将饼子撕成了两半,较大的那一块扔回了黑衣青年手里,自己只留下较小的那一块。
“一饭之恩,他日必报。若来日刀下相见,我放你一次,还你一命,在这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蓝袍年轻人面色认真,却只换来黑衣青年的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蓝袍年轻人有些不解。
黑衣青年道:“我笑你在放屁。”
“你——”
看着对方气恼的样子,黑衣青年张嘴咬了一口手上的饼子,也不嫌上面沾着的灰尘,一边嚼,一边笑得开心。
“一块破饼,能换浩气盟的小少侠欠我一条命,这买卖不亏!”
*
阴暗的牢房很长,走到尽头,那里有最后一间囚笼。
这里原本关着不少人,但随着“珍贵材料”消耗的增加,如今这边只剩下了两人,也因刽子手们迟迟找不到更多的“珍贵材料”来补充,这些被关着的“珍贵材料”才得以多活几日。
小沙鼠贴着墙壁前行,慢慢来到了最后一间牢房前。铁栏下放着两张干硬的饼子,还有两小碗混着少许泥沙的水。
牢房里光线很是灰暗,小沙鼠不得已只得贴着墙边窜了进去,却因视野的阻挡看不清前方,一时不察竟被人拿住了。
“吱——!”
原本来取水的青衣青年听见这动静,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被黑衣男人捏住的小沙鼠,虽然明白对方应该不是饿极了想吃,但还是急急的让对方放手。
“放心,我没想吃。”男人这样解释道。
青年闻言一脸无奈,还有些担忧,“你受了伤,别碰这些东西。”
挣扎中的小沙鼠四肢乱动,却无一人在乎它感受如何,抓它的人是因为无聊,让放开它的人也不至慈悲心肠到生死关头去关心一只鼠,这个……牢房环境够呛,滋生的鼠类身上都有些不干净,对于身上见血的人而言,万一惹出什么疫病来就不好了。
眼见青年着急,黑衣男人手一松,小沙鼠从他手中溜了出去,却很有良心的没有趁机咬他一口,只是缩在角落里,静静的拿小眼睛盯着两个人。
黑衣男人瞄了一眼趴着不动的小沙鼠,随后便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却拒绝了青年递过来的水,示意对方先喝。
青年推拒道:“大哥,你受伤了。”
“小伤,不要紧。”
青年执拗的将水推到了黑衣男人那边,见对方喝了一口,面色才稍稍松缓下来,但是目光触及对方肩上的伤,又变得有些黯然。
“是我大意遭了他们暗算,命该如此,本无怨言,只是你……万不该为了救我身陷险境。”
注意到青年情绪的不稳定,黑衣男人抿了抿唇,轻声道:“若非如此,我也见不到你。当年那件事本是我惹下的乱子,她们要怪也是怪我,你不要一直耿耿于怀。”
青年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逐渐陷入了沉默的氛围,牢房里一时静悄悄的。
看黑衣男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一言不发。
角落里的小沙鼠动了动,确定周围再没什么可注意的,正准备贴墙离开,却不料在经过黑衣男人身边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它用小爪子按了按,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潜藏在它眼底深处的那一道目光可能知道,但是光线太过灰暗,那道目光又没有小沙鼠的触觉,并不知道小沙鼠停下是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黑衣男人伸手拿回了自己掉落的东西,小沙鼠被掀了个四脚朝天,这才勉强瞄到了男人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玉佩,上面刻着花纹,还有字。
小沙鼠不认得这是什么,但隐在它眼睛后面的那道目光,却曾见过一枚制式相仿的玉佩,两枚玉佩上的花纹一模一样,中间的字也一样。
都刻着一个“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