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里强者为尊,虽然王遗风定了不少规矩让谷中不至于一团乱,但谷内人多是凶煞之辈,做错了事必然会受到处罚,碰到那种性情暴虐之人,被砍去一只耳朵都算是轻的。
莫雨虽是恶人谷地位最高的“十恶”之一,但他没有动辄削人器官的爱好,更不会去砍自己心上人的耳朵。
淼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不害怕,放松的趴在对方背上装了一会儿小乌龟,没一会儿又揪揪他的衣服领子,被忍无可忍的衣襟主人趁机咬了下手,力道不重,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却让被咬的人腾得红了脸。
日头渐升,正值晌午。
淼趴在莫雨肩头昏昏欲睡,但因驿站近在眼前,她还是努力支撑着,不想睡过去给对方添麻烦,但她脑袋一点一点的,早已令对方察觉。
“若是累了便睡一会儿。”
“唔……”淼刚刚打了个盹,此时一听莫雨说话,意识稍稍清醒了些:“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天黑之前只怕到不了城里。”
莫雨道:“无妨,一切有我。”
“好。”淼点点头,却没有立即入睡。她静静地趴在莫雨肩头,埋在他颈间蹭了又蹭,眉宇间满是疲惫之色。
她轻轻揪了揪莫雨衣襟上的毛绒绒,突然道:“小雨,过段日子我想亲自去一趟唐门。”
“怎么?”
“唐无绝……哥哥,不在了。他掉下了水银池,没见着尸体,估计凶多吉少。”
“……”
“当时他为了救我……如今我有必要去一趟唐门,至少亲自跟清灵姐姐他们把事情交代清楚。”
莫雨没什么异议,只是道:“此事我会安排,眼下急不得,你先把身体养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嗯。”
淼轻轻点头,整个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莫雨尝试着唤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耳边传来的浅浅呼吸声,气息轻柔而温热,一下一下的扑在他颈间,弄得耳边有些痒。
莫雨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又打量了一番前方的路。明明驿站近在眼前,他却不自觉放缓了脚步,动作间很是温柔。
日光之下,惠风和畅。
莫雨的身影渐渐走远,一旁的参天古树下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也许他们早已在此,只是有情人不知。
树下有两个一高一矮的人,高个一袭白衣,是个看不出年纪的成年男子,矮个着青色短衫,是个年纪不大的幼童。
幼童的模样稚嫩,脸上却没有一丝稚气,他望着莫雨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道:“真是令人始料不及,最终走出来的人竟然是这个小姑娘。吾万万没有想到,以姜妘之心性竟也有败于他人之手的一天。”
青衣幼童一脸感慨,他身旁的白衣人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出神,对于幼童的话仿佛置若未闻。
幼童得不到回应,颇感奇怪,问道:“老友,这是怎么了?千年夙愿得偿,却不曾见汝开怀。”
白衣人轻轻摇头道:“我没事,只是近来变故颇多,有些倦了。”他的眉宇间有一抹化不开的疲惫,如他所言一般,似是真的累了。
“你还是老样子……”青衣幼童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却不点破,只是转移话题道:“这次小丫头难得醒来,却没能与她说上话,真是憾事。”
“无缘不可强求。”
白衣人的目光又望向了远方。他静静地看着逐渐下移的日光,眸底有一抹说不出的怅然。
他突然想起了千年前的一个午后,那时候故人仍在,他沉浸在又一次重逢的喜悦之中,却全然忘记了相逢之后,等待着他的是永别。
‘老师,我又做噩梦了。’
‘这一次,我梦见自己躺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睡了好久才醒,仿佛有一千年那么久,久到身体都僵硬了。我躺在一具棺材里,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看我的目光很奇怪,可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不怕,那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没事了。’
‘老师,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您会来找我吗?’
‘会。’
‘如果找不到呢?’
‘那你要记住回来的路,我会留在原地等你。’
‘等不到怎么办?’
‘那就一直等下去。’
‘嗯,一言为定。’
过往的记忆犹如昨天,记忆里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任凭轮回往返,也无法挽回一丝一毫,一经离散,便代表着永无相见之日。
……你的诅咒,终究再一次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