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
“我告诉你们啊,在姜岚山中可不能造次闯祸,这灵谷之中有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是当年帝主以灵石化人时,灵力外泄幻化而生,直接继承了帝主神力的唯一一人,自入荒分支后便一直在灵谷中修行,再未出过谷,而进入姜岚山的神、魔皆会法术尽失也是因为这位神君的灵力在封禁着整座姜岚,每次祭天他不会出席,却也在谷中的某处观察着所有人的举动,你们可得给我兜着点儿,不许闹事捣乱,特别是你——绾宁!”
绾宁眼瞅着指着自己的亲娘,撇撇嘴。
她刚从外面溜回来,一打开门便看到帝后和两位哥哥都在她的房里,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偷跑出去的事败露了。只庆幸此刻是在姜岚山,帝后恐惩罚绾宁丢了天都脸面,只白了她一眼勉强饶了她。
而后长篇大论对着三人讲述了一大段姜岚山、帝主、神秘的神君的故事,此时方才停下。
呃,她是口渴了,喝口水先。
“这么说,这山中还有一个地位年龄都超过父君的高人啊!”绾宁张大嘴巴,诧异不已。这天帝在她短短九百多年的生命里已是一块不可撼动的坚石,她扒着手指脚指再加两位哥哥的手指也数不清她爹到底活了多少年。
如今,她的认知又被这个神君刷新了记录
“宁儿讲起笑话来真是厉害,父君是第四位天帝了,这神君与第一代天帝同生,乃是皇爷爷的皇爷爷才能比拟啊!”连循无奈地摇摇头,显然对亲妹妹的智商挺不满意。
绾宁愣住,却是没听出哥哥的嘲讽,心中一阵阵动荡——皇爷爷的皇爷爷……得把全天都神仙的手脚指都加上吧……
待她乱叫着回了神,三人早就离开了。她呆呆站在房里的时候,亲娘似乎还说了什么,没听见。算了吧,她想。
正午时分,灵谷中设下素菜斋席两场,东西厢房的客人于谷东就席,南北厢的便在谷北的席位就坐。
天帝淋浴后一身白袍仙骨卓然,领着天都众人前往谷东,垂月自然随往。
到达时,席上已有人起来恭候:
“天帝总算来了,我等可恭候多时了。小循早些日子曾与我约定来日不醉不归,我看今天是不行了,只好待天祭过后再叙啊。”来人与天帝相互客套一番后,却是分外亲切地与连循打招呼。
连循笑着正想过去,瞥了自家爹一眼,还是停住了脚,十分别扭地应了声:“是,风伯父。”
正是垂月的父亲、北冥国国主风殊止。
“爹爹!”垂月此刻小跑过去抱住父亲的手臂撒娇,而风殊止则宠爱地摸摸女儿的头。
实则北冥的众人早在半个时辰以前就到达了,而垂月却只是私下去与父亲打了招呼,出席饮宴却是与天都的人一起,其中暗藏的腻味,便人尽皆知了。
与两家并席而坐的则是四个身形外貌各异的男子,却都坐在侧位上,主位似乎空了好久连茶杯也是空的,四人也不与他们打招呼,端坐在位子聊天说笑不知道是哪里人。
连循向四人扬扬下巴似是同风殊止询问,后者笑着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天都与北冥也算世代有交情,几位神君彼此也有私交,此时坐在一起倒是聊得甚欢,而北冥几位神君的目光也时不时瞟向一旁吃喝的绾宁,此人却毫无自觉,丝毫不予理会。
淮朔揉揉眉头,仰天将盏中茶水饮尽,起身。
“父君、母上,孩儿有些累了,先走了。”
“朔儿怎么了?”
“没事母上,我休息片刻。”
“殿下没事吧?要不要垂月陪您走走?”垂月红着脸开口,绾宁抬头白了她一眼。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就好。”
“公主不必担心,我这小弟对自己的身体有分寸,不会出事的,何况天祭在即,灵谷中安全得很。”垂月的目光跟着那个远去的身影,直到连循轻声开口,她才收了眼神,却是没了吃喝的心情。
苏云卿瞅着斋宴过半方从房中出来,一人寻着路在谷中穿梭,走走停停。
自父君过世,自己有多少年没和人热热闹闹同桌吃饭过了?
过往的几千年她也是被父母捧着宠着疼着的,无忧无虑在云荒做她的公主。如果没有那场天劫……她时常会想,如果自己没有做错事,那场天劫便不会降临云荒,父亲也不会为救云荒而牺牲,而自己的母亲,那个向来温柔贤惠的母亲,也不至于在一夜之间白尽青丝决然离开。
三百年了,若不是云荒城主夺位的那一役母亲念旧情赶回来救了她一命,她几乎便要忘了原来她并不是只有为她丧命的父亲一个亲人。
那些不堪的回忆里淮溯是她唯一的光,而如今,连光也灭了。
“苏云卿,从登上帝位那日起,你就只有你自己啊……”她摇摇头,驱散掉心中那份不甘与失落,继而大步向前。
父亲用命守住的云荒,软弱的苏云卿扛不起。
淮说晃荡着走进灵谷深处时,远远便看到了她。明明很讨喜的模样,苦笑着的表情却是极为别扭,他在石头上后止了步,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