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有些阴冷的九月,军训结束后下了一场大雨,混杂着校园的落花飘在空气中,清风吹拂,转而飞向墙角。
过往的女高中生像争奇斗艳的娇花,美丽,温柔,青春,活泼,偶尔能看见几个满腹学识的女文青,看着多漂亮,只是她们忘了不该在初秋这不合时宜的季节开放。
这些都与我无关。
自小学时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思想在脑子里就根深蒂固,我没有那么漂亮,没有那样好的脾气和性格,有时也会自负,但多数时间我深陷在迷惘和孤独的深渊。
校园很大,有自然的气息,教室很明亮、宽敞。黑板粉笔,挥墨师坛,书声琅琅,对我而言已是最好的学习环境了。
我的同桌是个钢琴十级的大神人物,开学第一天时他曾亲亲热热地称呼我一声“学霸”,那天晚自修时他还问我要作业本,可是接下来几天也许是他发觉了我在日常交际中的障碍,开始有意避开我,与他左手边的另一位女同桌聊得火热,这更显示出了我与他人的格格不入,我向来是没什么朋友的。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是在食堂里认识的。他叫于珏。
课间时,食堂总是人满为患,在走去食堂的路上,就总能听见高三的学长们在调侃高一新生,说他们把整个食堂都占领了。奇怪的是,食堂里女生很少,究其原因是那段时间掀起的减肥狂潮,学姐们都以青菜白开水为生,当然也有减肥成功的美艳学姐在食堂出没以吸引男生的注意。那天我来得晚,食堂售口处已经被人群淹没。我抱着从食堂对面的便利商店买来的方便面,面对着那道人墙叹为观止。他,也就是于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边,像是在跟我一同观摩,他没有把脸转向我,然后他开始发言,起初我以为他不是在跟我说话。
“食堂人这么多,你这么瘦应该挤得进去。”
我哑然:“不,不会吧。”
于珏突然问我:“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你要买什么?我帮你去买。”
他的脸上映照出无邪的笑容,像孩子一样天真,后来我渐渐明白于珏就是被人们称为正太的那类人。
他很快从人群中出来,头上顶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方便面,他拒绝了我给他的钱,我也没有硬塞给他,毕竟我知道在食堂要一壶热水泡方便面只要四毛钱。
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我们熟悉得很快,即使我一点也不了解他,直到一个淡远的黄昏,我在学校后门看见了他有专车接送。本我细胞再度显示它的神威,这没什么,只是一个小细节。
往后的时间里,我结交了几个同学,但多数时间我总是跟于珏在一起,有时候会一起上学,回家,晚自修的时候会换位置,值日的时候会留下来帮忙。我们一直维持着最亲密的朋友关系,一直如此,从未逾越。
开学后两周,各种社团招生活动在学校兴起,于珏拖我去。
“我不去。我没兴趣。”
“去嘛!我去你怎么可以不去,你去了我也会去的呀。”
“小孩。”我低头继续刷题。
是真的没有兴趣,我不擅长与人交往,进了社团没有什么益处,还会影响学习。就算要选,也应该选择像文学社这样的社团。而于珏的想法非常古怪,他想加入辩论协会,表面上是为了锻炼口才,实际上是为了追求辩论协会美丽的女会长,他认为只有一种方法能够博取会长的芳心,那就是成为H附辩论王,而他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助手,安插在会长的身边,随时随地为促成他与会长的姻缘赴汤蹈火,而我正是不二人选。
“H附不需要你这样的渣。”我甚至没有抬头看他,真是极其不明智。
他用一种觉得我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我:“你真木讷,你肯定找不到男朋友的。”
“哦。”在我发出这个音节的同时,他的脸凑过来,朝我吐舌头,做鬼脸。
“白痴。”我看着他走出教室,又补了一句,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弱智。”
各大社团为了招揽新生,无所不用其极,有卖漂亮学姐手机号码的,有送礼的,有帮写作业帮值日的,也有像辩协这样奇葩的——茫茫人烟!你正在被风沙掩埋!你是否想要在广大师生的眼前一展辩才!一鸣惊人!H附辩论协会为你提供这个平台!第一届“争鸣杯”高一新生华语辩论赛即将开幕!欢迎同学们踊跃报名!每班派出一队四人!来辩论协会!照亮你的光辉未来!Tell出你的思维!展现你的风采!让我们一起辩!辩!辩!
“这宣传海报逊弊了。”我简短地发言,此刻我们正站在学校布告栏的面前。
“应该不是会长写的,不是她的风格。应该是哪个没长脑子的二货随便涂的。”于珏滔滔不绝地为他的会长辩解,这种嘴上功夫他从不用在正道,在以后的辩论赛上也没用上一分一毫。
“你知道吗?会长白得像雪一样。”
“真可怕。”
……
我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耳边尽是于珏在奉承会长的好话。那名新晋会长叫博美,温良可人,成绩优异,待人处事很有一套,是高二的学姐,全校男生都为她倾倒。这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与她扯上关系。
一周过去了,新生辩论赛的报名时间还有一天就要截止,班里头只有于珏报了名,得知全班只有他一个人报名,我很想笑。每班需要四个人组成一支队伍,班长在讲台上咆哮,声称其他班的积极性很高,几天前就组成了队伍,这会儿已经在训练了,然而还是没有人愿意参赛。
于是那天下午发生了悲剧性的一幕,班长站在讲台上阴笑道:“呵呵!既然没人去,那我们就摇号咯。”
全班五十多位同学惊惶地看着白幕上摇号机的投影,心中默默祈祷不要中大奖。
当指针停在我的学号上时,我看着投影轻轻动了动嘴唇:“Fuck you.”
那天放学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最后一波值日生也收拾书包回家了,空荡的教室里就只剩下讲台上的于珏与我对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班长发来了信息:莎莎~我谨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盗版)向你发来贺电~
“于珏!”
“来啦!美莎有何吩咐?”他十分得意。
我怀疑是于珏跟班长串通好了,摇号机开了挂,但于珏以他对会长的爱担保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只好放下,宁愿相信这就是命。
“文莎。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止步不前,我们都应该更进一步。你很好,只是你没有勇气,我陪你好吗?我们一起努力。”
午后的残阳照在他无暇的肌肤上,他的睫毛撒了一层金光,眸中暗含情愫,他还是那个可爱的男孩,只不过不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他是在安慰我,也在启迪我。
“嗯。”
我从没有忘记过,一切的起点都来自这里,往后的日子,是悲是喜,都来自于这个温暖的黄昏,来自于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