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吧？”他柔声问。

“……嗯。”

真琴轻轻笑起来，没想到遥居然这么直接地承认了他的紧张。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真希望明天能留到决赛呀。”

遥没有回应。但是他却忽然感觉安定了起来，睡意也渐渐袭来，直到又被呼唤了一声“真琴”。

黑暗间看不到遥的表情，又听到他说了一句：“有你在身边真好。”

“……谢谢你。”

真琴眼睫颤动着，几乎感觉到眼眶中有热意涌上来。

“遥……”他坐起身。

遥也坐起来，“我……”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紧紧的拥抱堵住了下面的言语。身材高大强壮的少年把他抱在怀中，臂膀有力地环绕住他，耳畔是他炽热的气息：“我也觉得，有你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真琴只觉得自己的内心都被这一句话灌满了，就像是一个玻璃罐子忽然被人浇入了温暖的水一样，简直要被蒸腾凝结出眼泪来。

待到他松手，遥不自在地向后退，然后起身：“我去下面跑一圈。”

真琴愣住，哭笑不得：“现在？……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遥飞快地穿好鞋子逃也似的出了门。

真琴想了想，追上去交代他拿好手机之后并没有死缠烂打，决定给一向容易害羞的幼驯染一些独处的时间。

回到床上躺着的时候却觉得睡意全无。喜悦简直要从心口溢出来。翻来覆去之下起身到遥的床铺上，盖着温软厚实尚余体温和气息的被子，心中一片温暖祥和。

跑步没多久、心绪繁杂的遥却意外在街上遇到了买零食的渚。

“我醒来发现小怜不见了，所以出来找他。”渚解释。

遥点点头，知道怜一向稳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于是没有追问。

“小遥呢？”

遥讷讷说不出话来。

渚却仿佛很理解的样子，“紧张得睡不着吧？”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遥点了点头。

渚轻松地晃动着秋千，“我也很紧张。担心明天入水失败了怎么办，拖你们后退怎么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平时不会担心的事情。”

遥意外地看着脸上难得露出忧虑的渚。渚平时一直都是他们中间最热血最坚定的一个，当初年纪比他们小的渚执意要加入凛的接力队伍，如今游泳部也是在他的一力主张下建立的，平时也都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没有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不过现在又可以和小遥你们一起游接力，明天还要和小凛对决，所以小遥也是很紧张的对吧？”

“多亏了渚，”遥安静地看着他，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容，“如果小学的时候不是渚坚持要游到蛙泳第一来参加我们的队伍，如果之前不是渚主张建立游泳部，我根本不会想到我还会再游接力。…… 渚，谢谢你。”

渚动容地听着遥的话，感动地扑到遥身上：“小遥我好开心——”

“喂渚不要压在我身上——”遥手忙脚乱地扶着他不让他掉下去。却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对渚和怜的感谢，和对真琴的是不一样的。

——也许，这一次的比赛之后……

同样抱着这样想法的是在床上坐着的真琴。

也许，这一次比赛之后……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样想着，满满的期待完全压过了原来的紧张。

遥温柔地摸了摸渚的头发，沉重已久的心情轻松起来。

“呐，小遥……”渚坐回去，犹犹豫豫地问，“你和小凛……没关系吗？小凛明天也游接力的话……”

遥沉默无语时，深夜的公园只有夏日的虫鸣声回荡。

“……不知道。”良久以后他才说。

他想起了毕业时樱花树花坛砖块上凛写下的“for the team”。

他记得那时年幼的凛站在光秃秃的樱花树下，说，“我中学不在本地读。我中学要去澳大利亚……去学游泳……我想成为奥运会的选手。”

遥记得自己那时候难得的愤怒了，可是并没有说话。

“你什么时候去？”

“市比赛的……第二天。”

“那，我们一起游泳的日子，就只剩下几天了啊。”真琴说。

现在的他终于可以坦然地承认，那些怒不可遏是因为队伍要被拆散的痛心。而那时的他从来都羞于承认他对团队的在乎。

“我们一起游泳的日子，就只剩下几天了啊……”遥低喃的声音太小，渚没有听清，疑惑地看着他。

遥仰头看着无边的星空，“如果能再在一起游泳就好了。”

如果没有辜负那些时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