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漪朝婢子要了身衣裳,潜进了后院。
院中芙蕖开的正好,朦胧烟雨中淡成了粉嫩的颜色,临微风摇曳。
“哎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去,宗主就要来了,端好,去给那位夫人敬茶。”
被这么一教训,叶繁漪反倒更加轻松的凑近叶母身旁。
叶母的脸色有些颓淡,在她看来感觉苍老了许多,到底要不要与娘亲相认呢。
“哎你发什么楞啊,不知道怎么做事啊,还不快去送茶!”
“噢。”
等不得她多想,给人唆使她轻步移到了叶母眼前。
“叶夫人,请用茶。”
她已经尽力用平时嗓音说着,可许是因为太过蓄意,声音反倒有些清亮不似她。
叶母果真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素手接过那茶,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你下去吧。”
看来这样子她娘亲绝对是难认她了,她正考虑换一个法子,却听见一洪亮的声音喊:“宗主到——”
她迅速退到叶母后头,无故的感受到了一阵压抑难安。
“叶夫人许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声音苍老,像是日暮哑钟,巍巍山倒,却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压。
直到叶母回完“仍好”众人就坐之后,叶繁漪才敢随着一干奴仆将头抬起来。
她打眼看向纪珣彦。
此时的纪珣彦已是个将上七十的老人,白发苍苍,威严耸立,唯独让叶繁漪惊诧的,是纪珣彦右手上遍布的黑斑,以及他身下木质的轮椅。
“当年叶夫人您才刚刚嫁做人妇,姿颜缦缦,现今看来,仍是不减当年啊。”
纪家人,都爱这么睁眼说瞎话?
她私下默默抖了抖,又听见她娘亲回答说:“宗主您不也是年寿福泽,葳蕤生光,赶着今日这么一大喜事,倒是给您府上又添重彩了。”
“叶夫人果真会说话,你这么大老远辛劳的赶来,一路上奔波劳累,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叶夫人可莫介怀。”
听了老半天叶繁漪也没听出什么实质的内容,无聊了许久,他们的对话总算有了正事的苗头。
“听闻叶夫人府上商道被人切断,还是刚有些成气的商少使所为,叶夫人,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法子解决?”
说到商慊了!
“一代新出枭雄,有几分势力,单单是切了商道,他若想扳倒叶家,功夫还差的远了。”
商慊一直是用叶家来威胁她的,换言之,如果她在并且服从商慊,商慊便不会对叶家做出什么事来。
商慊对叶家来说,实则是安全的。
“呵呵,这便好,若是叶家小姐还在府上,叶夫人倒可歇口气,只是这晋州都传,叶小姐早在岚策尽毁的那一晚,同入火场,挫骨扬灰,什么都没剩下。”
“这…”
叶母并未料到有此一出,话锋转向这里,不自觉的凌厉起来。
“倒也是难为叶夫人了,想必叶夫人自己也是不清楚吧…若是不清楚…我这倒传来这么个消息…”
“说是半个月前我一属下曾在外头瞧见,该是大小姐本人,露在北邙街头,却与那商少使在一块…倒不知是真是假…”
“您的意思是说…商少使劫持我叶家小姐?”
叶母的眉眼确实着急的很,叶繁漪更为焦急,竟然被人看见了,若是娘亲听信,与商慊对峙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纪珣彦中干的笑了笑,又道:“当然,没亲眼见到确为难以相信…叶夫人若不放心,这北邙是我纪家之地,找什么人也不是难事,不妨差我属下去找找,要是没找到,这也没什么,要是找到了…可就不仅仅是你叶府断了商道之事了…”
换言之,若是找到她,纪家叶家一同与商慊翻脸?这可不妙。
这时候她只能暗求她娘亲不要答应了。
“这倒不用了…小女之事还不值宗主这么大动干戈…”
“抑或者是找个时间,咱们托商少使出来探上一探,今日他也正巧在这,择日倒不如撞日,你看如何。”
这纪家宗主与商慊这么深仇大恨?竟这样不愿放过他?叶繁漪觉得,纪珣彦肯定还有别的什么目的,稍微知道一点的,都该晓得,叶夫人从不愿与别人争什么。
她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叶母知道她还活着。
“宗主,吉时到了。”
小厮传话传的十分及时,叶母立即借话道:“既然吉时已至,咱们不妨以大公子婚宴为先,毕竟耽误了时辰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