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没立刻回答。他转头看向张半仙,老爷子闭着眼,像在养神,但眉头皱得紧紧的。
又看向小木头。孩子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师爷,”林逸缓缓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师爷脸色沉了下来:“林先生,我是为你们好。”
“我知道。”林逸点头,“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师爷:您既然知道这案子水深,为什么还要留在衙门?为什么不干脆辞了差事,远离是非?”
师爷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他张了张嘴,“我有家要养。”
“那七户富商的家眷呢?马镖头和他手下镖师的家眷呢?”林逸声音平静,“他们也有家要养。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些失踪的人怎么办?那批可能被用来谋逆的玉器怎么办?”
师爷盯着他,眼神复杂:“林先生,你是个好人。但好人……往往活不长。”
“我知道。”林逸笑了,“但我这人有个毛病:知道了真相的一角,就想看到全貌。您现在让我停手,就像说书先生说书说到‘欲知后事如何’——然后不说了,这谁受得了?”
这话有点无赖,但也是实话。
师爷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罢了。话已至此,听不听在你们。”
他重新戴上帽子,走到门口,手放在门闩上,又回头:“林先生,如果你们执意要查……小心三个人。”
“哪三个?”
“第一个,醉春风酒楼的老板,他姓冯,外号‘冯瞎子’,其实眼睛不瞎,是耳朵灵,州府地面上三教九流的事,他都知道。”
“第二个,城北药材铺的孙掌柜,就是你们盯的那个小院的主人。他确实做药材生意,但也做别的生意。”
“第三个……”师爷顿了顿,“刘通判。”
林逸心里一震。刘通判?州府通判,赵德昌的姐夫?
“刘通判也牵扯其中?”
“我不确定。”师爷摇头,“但赵德昌能这么嚣张,背后没刘通判撑腰,说不过去。而且……”他压低声音,“刘通判最近和京城来往密切。”
说完,他拉开门,闪身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门重新关上。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张半仙睁开眼:“这师爷……是敌是友?”
“难说。”林逸走到窗边,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街上空荡荡的,只有打更人远远走过的身影,“但至少,他给了线索。”
小木头小声问:“先生,咱们……还查吗?”
林逸没回答。他确实在犹豫。
师爷说得对,这案子牵扯太大,已经不是简单的盗窃案了。前朝余孽、蟠龙纹玉器、可能涉及的谋逆大罪——随便哪一条,沾上了都可能掉脑袋。
他一个穿越者,只想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搞搞他的“数据算命”,教教学生,赚点小钱。犯不着为这种事拼命。
可是……
马镖头和他手下镖师,现在还生死不明。那些蟠龙纹玉器,如果真的被用来搞复辟,会死多少人?
还有那七户富商,他们可能也是被利用的棋子,但如果事情败露,他们全家都会受牵连。
“先生。”小木头又喊了一声。
林逸回头。孩子坐在床边,烛光照着他的脸,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很认真。
“您教过我,”小木头一字一句地说,“数据不会说谎,真相就是真相。不管真相多难看,它就在那儿。”
林逸愣住了。
这话是他说的。在镇上摆摊时,有一次帮人查丈夫外遇,查出了真相,那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事后小木头问他:“先生,咱们是不是不该查那么清楚?”
他当时说:“小木头,数据不会说谎,真相就是真相。咱们的工作,就是把真相找出来。至于别人怎么面对真相……那是他们的事。”
现在,孩子把这话还给他了。
张半仙也看着林逸,没说话,但眼神里透着同样的意思。
林逸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查。”他说,“但得更小心。”
他走回桌边,拿起那张纸,又看了一遍。
“七器归位,龙脉可寻。甲子年祭,天命重临。”
十六个字,轻飘飘一张纸。
但背后可能是无数条人命,可能是一场腥风血雨。
“明天,”林逸说,“先去会会那个‘冯瞎子’。”
张半仙点头:“老朽跟你去。那种地方,老朽熟。”
小木头眼睛亮了:“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