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过去了。
只有楼梯间换气扇的嗡嗡声,和自己越来越明显的急躁。
那种状态没来。
陆知简睁开眼,有些沮丧。果然,是偶然吗?就像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第二天可能又会摔倒?
他收起饭盒,准备离开。转身时,目光扫过楼梯扶手——不锈钢的表面,积着一层薄灰。但在那层灰上,有手指划过的痕迹。
痕迹很轻,几乎看不见。但仔细看,能看出是几个字:
“事上练。”
陆知简屏住呼吸。
他蹲下来,凑近看。字迹很淡,像是有人用手指随意划的。但三个字的字形,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朴韵味,尤其是“练”字的最后一点,拖得略长,像一把收鞘的剑。
他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是那个清洁工?还是别人?还是……自己多想了?
他伸出手指,犹豫了一下,在旁边的灰尘上也划了一下。只留下一道无意义的痕迹。
“事上练。”他低声重复。
不是在静室练。不是在特定时间练。是在“事”上练。
什么事?
他看向手里的饭盒。吃午饭是事。他重新坐下,打开饭盒,但这次,他不再只是机械地进食。
他感受筷子夹起米饭的重量,感受米粒在齿间被碾碎的口感,感受青椒的微辣在舌尖扩散,感受食物通过食道进入胃部的温暖……
当他完全沉浸在“吃”这个动作本身时,某种熟悉的感觉,隐约回来了。
不是地铁上那种清晰的“静”,而是一种更淡的、背景般的安宁。就像一直嗡嗡作响的空调,突然被关掉了,你才意识到之前有多吵。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盖上饭盒。
那种安宁感还在,像一层薄薄的膜,包裹着他。
下午的工作是枯燥的。十二份产品文案需要修改,每一份都要符合新的品牌调性指南。同事们在群里抱怨:“又改?这是第七版了!”“甲方爸爸的审美是薛定谔的猫,永远处于想改和不想改的叠加态。”
陆知简戴上降噪耳机,点开第一份文档。
他决定做一个实验。
他把这份文案修改,当成一次“事上练”。
不是简单地完成任务,而是将每一个选择——用这个词还是那个词,这句放前面还是后面,这个语气是否合适——都当作一次专注力的练习。当思绪飘向“这工作真没意义”或“什么时候能下班”时,他轻轻把它拉回来,拉回到眼前的文字上。
起初很难。惯性思维很强大,烦躁感时不时涌上来。
但渐渐地,当他完成第三份文案时,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流畅的状态。不是灵感迸发,而是一种清晰的、高效的心流。修改建议有理有据,措辞调整精准到位,甚至能预判甲方的潜在需求。
下午四点,他提前完成了全部十二份。检查了一遍,质量出乎意料地好。
他靠在椅背上,摘下耳机。周围的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同事的讨论声重新涌入耳朵,但不再让他心烦。它们只是声音,像窗外的车流声一样,是环境的一部分。
然后,他感觉到了。
不是光,不是声音。
是身体内部,从小腹深处,升起的一丝真实的、明确的暖意。
不像昨晚那么微弱,也不像地铁上那么短暂。它持续存在着,像一小团不灭的余烬,稳定地散发着温和的热量。随着他的呼吸,这热量微微起伏,沿着某种固定的路径缓慢循环。
陆知简闭上眼睛,用全部注意力去感受它。
这就是“气”吗?
这就是那些古书里写了又写,却从来没人告诉他真实感受的“真气”?
他不敢动,生怕一动它就散了。
但它没有散。它就在那里,真实不虚。
“陆哥,笑什么呢?文案改完了这么开心?”对面的实习生小陈探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