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诚脸色登时一变。
亲卫接着道:“殿下特意吩咐了,院子里要安静些,不能大声喧哗,走动也要谨慎些。”
说罢,退回了原位。
何诚面上阵青阵黑阵白,压了又压,方才没露出瞋目切齿之态。
一瞬忿气满怀,挠着头原地踱步来回,一股怒气不知该冲谁而去。
这里,这里可是太子书房!
殿下这些日实在荒唐,前两日将那寡妇带回了府里,姜胡宝之流想瞒也瞒不住,他何诚好歹是东宫禁卫统领,自然知晓那妇人是被强行掳回来的,这两天,寝殿那边没少闹。
但他不过是禁卫臣子,自然不能管主子后宅之事了。
原以为那妇人是个烈性不肯屈就的,怎的不过短短两三日,便登堂入室了?不是说,那妇人来了之后,顶撞殿下多次,是个犟的吗。
如今看来,到底也抵不过荣华富贵的引诱。
而殿下也是,怎么能让内宅妇人,到这机密重地里来!
若是正妻太子妃,那也罢了,可这郦氏无名无分,今日进太子府书房,明日还指不定要进什么地方。
带着外室妇人处理朝政,实非明君应为。
而君有过,臣不可不争于君。
何诚捏紧了拳头,鼓着一腔烈气,回身大步到了书房正门前,站定:“殿下!臣代您巡查大营归来,求见殿下!”
片刻,里头沉沉一声:“进。”
何诚抬手推门便入,反手阖了房门,大步就朝内里去。
然尚未走到书案近前,躯便一震,两只眼睛几乎暴突而出。
他眼力自然是极佳的,纵然离书案还有一段距离,但站在原地,已经能清晰瞧见书案后的主子。
以及,那面容上的——
“殿——!”登时怒惊如雷,狂愤乍起。
下一瞬,一只窑盏自不远处飞投而来,顷刻碎裂迸溅他靴面之前,生生阻断了他话。
宗懔朱笔略顿,冷冷:“孤下了令,不许喧哗,你进来前,不知?”
何诚却哪还顾得上这么多,一下跨过地上那堆碎瓷片,疾步上前,咚地一声跪下,磕过头。
“殿下!是哪个奸贼将您伤成这样?!”人高马大的汉子,此刻泪花都冒出来,“老子生剐了——”
又是一声物什击砸地砖的锐响,墨玉印盒毁在他脚下。
“闭嘴。”冷戾沉斥。
何诚浑身一震,抬头一定睛,却见主子暴怒呵斥后,头转向另一边。
眉峰还紧拧着,似是紧张着什么。
身一寒震,顺着视线移过去,侧边罗汉榻上,妇人云鬟素裙,柔态半倚着引枕,手拿着绣绷,垂着头,熟稔穿针引线来回。
此时死寂,她动作才顿住,缓抬首,水眸盈望回书案后的太子,眉心微蹙,有些无措慌乱。
何诚眼睛怒睁到最大,还有什么不明白。
一时更是天旋地转,直觉浑身血液逆流,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榻上坐着的妇人。
比之神鬼志异中道人惧恨妖狐精怪也不遑多让了。
但何诚觉得,千年的狐妖道行也不过如此,他就是梦里头被人打了十个闷棍,也不敢想象他们殿下被一区区妇人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