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这我太懂了。”我拍了拍手，打断了陷在回忆里的秦飏。看着秦飏已经说得嘴角起皮，转身去给他接了杯水，又加了点碎冰块。秦飏喜欢喝冰水。
秦飏显然很满意，露出了“小橙子就是懂朕”的欠揍表情，一口气喝了半杯，把冰块嚼得咯吱咯吱响。
之前秦飏讲的这些事情我都还小，走路都走不利索。打小在我印象里，秦飏和时久的关系都是模范哥们儿，一起玩一起闯祸，从来没有内部斗争，特别铁，根本想象不到两个人小时候会为了最后一颗旺仔小馒头的归属打架。
小时候我们三家人经常一起出去吃饭、爬山、旅游，秦飏总是照顾时久和我，帮我们两个夹菜、倒饮料，带着我们两个玩。
而大人不在，时久就成了狗头军师，他坏点子多，况且出了事儿还有秦飏担着，什么都不用怕。用弹弓打路灯、用粉笔给别人家门口画猪头、讹别人的四驱车游戏王琉璃球，都是他指挥，我和秦飏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玩儿。
所以在我特别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个看起来很乖巧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的小哥哥。
这话当然不能给秦飏说。
秦飏半靠在沙发上，眯起眼睛，嘴角噙着笑，又一次把我和他带回过去的日子里。
日子就这么晃荡到了初中。两个人真是有缘分，又一次成了同校、同班，而且同桌。
初中班主任是个奇葩，为了防止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小女生早恋，大手一挥，男生和男生坐同桌，女生和女生坐同桌。
秦飏想起这班主任，就忍不住摸着下巴□□：这老师真是too young 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
他们的初中离家属院有点远，秦飏爸妈给他买了辆自行车，嘱咐他上下学把时久也带着。
秦飏爸妈是真喜欢时久，也是打心底儿地疼他。时久的爸爸算是个领导，工作忙、压力大，脾气一直挺爆，一点儿小事就棍棒伺候，而时久的妈妈近些年身体也不太好，隔三差五就要跑医院，以前秦飏天天在时久家混饭吃，现在变成了时久放学家里没人，得经常来秦家吃饭。
秦飏就是个普通的初中男孩儿的脾性，早上赖床，从六点半赖到六点四十五，秦妈妈得来叫三次才肯起床，然后急急忙忙穿衣洗漱，拿着面包牛奶就往外冲。一出门就能看见时久穿戴的整整齐齐，背着书包靠在楼梯扶手上等他。
两个人一起下楼取车，就能听见橙子这小家伙趴在阳台上的亲切问候：“时久哥羊羊哥上学愉快——”语气真诚，语调婉转，秦飏恨不得能把这个学校离得近、还有车接送的小学生拽下来好好收拾一顿。
秦飏书包背到胸前，时久两腿叉开坐在秦飏背后，左手面包右手牛奶，掌控着秦飏的早餐，而且总要把秦飏的面包搜刮一半儿，把另一半儿胡乱塞到秦飏嘴里。等遇到红灯，从后面递上牛奶，越过秦飏的肩膀，秦飏回头就着吸管狠狠吸两口。
时久完全就是把秦飏当司机用，等到了校门就从车上跳下来，秦飏去车棚停车，他也不等就直接上了教学楼准备早读。
早读是语文和英语轮流。时久在家特别乖不敢惹事儿，闲的没事干就只能看书，所以从小文科成绩甩同龄同学一条街，甩秦飏一个街区。秦飏脑子聪明，但是玩性大，带着男生的野气，凭着点小聪明数学还不错，语文英语也就勉勉强强能看得过去。
等秦飏喘着粗气跑到教室，时久早就做得端端正正开始读课文。这样的小孩儿谁不喜欢啊？班主任当即拍板，这个勤奋爱学习的小男孩就是学习委员了。本来班主任是想让他当班长的，但时久的长相太温顺，镇不住初中这帮精力旺盛的小祖宗。
语文老师是一个挺严厉的中年妇女，一到语文早读就要默写古诗，趁着学生默写的空，语文老师在教室转一圈顺带就把语文作业检查了。
秦飏爸妈向来都是把秦飏当羊放，全凭自制力，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崽子能有什么自制力？他连《龟虽寿》、《观沧海》都背不过。看着秦飏咬着笔杆对着空白的默写纸发呆，时久用手肘碰碰秦飏，把自己的默写往秦飏跟前挪了挪。
这小子太上道了。秦飏斜着眼睛，手底下一阵狂抄，早就把时久扔下他一个人停车的不满意忘到脑后。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周围一票默写过不了关，一下课就狂背课文等着中午吃饭时间重新找语文老师默写的人羡慕得眼睛发红。
“李太婆太没人性了！”李太婆就是语文老师，默写错两个字及以内算合格，后桌留着宽面条泪在纸上把“水何澹澹”写了二十遍，他这半句话四个字儿错了三个。
“就是啊，错三个字就得重新默写，像我这少写了一句话的就直接零分了。”那个少写了句“腾蛇乘雾，终为土灰”的接茬。
“默写严，作业多，成天凶巴巴，只对成绩好的人才有好脸色。”说完还意味悠长地往秦飏这边瞟一眼。
大家一边背着古文，一边七嘴八舌地就声讨起了语文老师。
秦飏听着周围人的抱怨，特别得意洋洋，心里嘲笑这些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人，谁让你们身边儿没有一个时久呢！他用眼角瞥时久，时久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低头预习今天要讲的新课文。
其实默写的内容都是前一天老师布置下来的，不过关只能怪自己没用心，完全怨不得老师。而时久的爸爸每天晚上都要检查他的作业完成情况，所以秦飏只管偷懒等着第二天去抄，从来不担心时久的默写过不了关。反正秦飏也足够聪明，考试前根据时久给他划的常考句子也能应付过去。
初二学校体育课开始自选项目，秦飏和时久都报了篮球，为了能长高。那时候秦飏还没开始长个，就是个中等身高，而永远比秦飏矮半头的时久还是个小正太的模样。
选羽毛球的女生们经常凑到篮球场这边偷懒看男生打球，秦飏个子不高，可身形灵巧，在球场上左冲右突，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抹了层蜜，挂着汗珠闪着光，绝对是最显眼的一个。
打完球秦飏习惯性掀起衣服下摆擦脸上的汗，露出少年人清瘦的腰身，女生在旁边只敢用眼睛偷偷瞟，相互咬着耳朵叽叽喳喳。
其实秦飏无论在男生还是在女生中间，都是很受欢迎的。长得帅、成绩好，这是其一；也偷懒、也耍小聪明，有点痞痞的小毛病，这是其二。一个普通的邻家男孩，绝对比时久这种“高岭之花”招人喜欢。不过时久的女生人缘倒是很好，他个子低，长得又可爱，白白嫩嫩没变声，比起那群已经有明显男性特征的公鸭嗓子，女生跟他交往起来不会扭扭捏捏，没什么心理障碍。
下了体育课，秦飏按照以前的习惯去买水，脉动，青柠味的，拧开盖子递给时久。这已经完全成为一种下意识的反应，等时久一口气喝够再接过瓶子，自己喝得差不多了也总会把最后一点水留给时久。
理所当然的，就有小女生通过时久给秦飏递情书。粉红色的信封、碎花的纸张、或者是卡通图形的便签，都给时久转交。时久也都照单全收，还要按照递情书女生的容貌和字迹提秦飏进行一轮筛选，淘汰掉一部分再给秦飏扔书包里，让他回家不想写作业了拿出来当课外读物看着玩。
但秦飏一直没恋爱，即使那时候他对时久还没什么旖旎的想法，也都觉得那些递情书的小姑娘成绩没时久好，长得也和时久这张精致的小脸蛋差的太远。他早上骑车带时久上学的时候，半是埋怨半是玩笑道：
“都怪你长得太好看，一下子就把我眼界拉高了，那些女生跟你一比简直惨不忍睹。”
时久坐在后座上笑得一抖一抖，一只手递上去给秦飏喂奶，一只手伸过去挠秦飏腰上的痒痒肉，秦飏把刚喝进去的牛奶喷得三米远，一只脚点着地稳住自行车，两只手举起来直求饶。
时久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又像以前那样蔫坏蔫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