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胖子。”
朱元璋手指一点沈荣:
“你那三万亩桑田,挂在十几个死人名下避税,真当锦衣卫是吃干饭的?
“要不要咱让二虎把那几个‘死人’从坟里刨出来,陪你聊聊?”
“全抄了。”
朱元璋厌恶地挥挥手:
“既然不想做买卖,那就做死人。咱直接抢,比换东西省事多了。
“大孙子说得对,跟死人讲道理,最痛快,还不用费唾沫。”
二虎面无表情地应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一刻,所有的哭惨、所有的道德绑架、所有的祖宗规矩,在赤裸裸的屠刀面前,脆弱得像张湿透的草纸。
这群士绅终于惊恐地想起来。
上面坐着的这位,不是宋朝那个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软弱皇帝。
他是朱元璋。
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洪武大帝!
他说了抢,那是真的会连地砖都给你扒走啊!
“别!陛下息怒!陛下且慢啊!”
陈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前挪了几步,那动作敏捷得根本不像个花甲老人。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那张刚才还写满悲愤的脸,此刻竟然瞬间平静下来。
眼泪?干了。
鼻涕?袖子一抹没了。
那股子死了爹娘的惨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迪整理一下破烂的衣冠,挺直了腰杆,双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官礼。
“陛下,咱们……还是谈谈生意吧。”
“噗嗤。”
朱雄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啪!啪!啪!”
朱雄英鼓着掌,满脸戏谑:
“陈老,就您这变脸的绝活,不去天桥卖艺真是大明的损失。孤早就说了,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陈迪脸上没有丝毫尴尬,反而露出一种极为务实的精明——那是商人在面对不可抗力时,迅速止损的本能。
“殿下见笑。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刚才那是‘漫天要价’的过场,是求生本能。”
他看了一眼满脸杀气随时准备下令动手的朱元璋:“现在……到了‘坐地还钱’的时候了。”
旁边的沈荣也立刻停止了颤抖,那双绿豆眼里也不哭,闪烁着算盘珠子般的光芒。
既然那层遮羞布被朱元璋粗暴地扯下来了,既然刀架在脖子上了,那就没必要装了。
保命要紧!
而且……若是真能换来天竺的特权……
“置换可以。”陈迪沉声道,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但是殿下,您那份契约上的价码,太低。我不服。”
“哦?”朱雄英挑眉:“孤拿整个天竺的‘婆罗门’特权,换你们在大明的瓶瓶罐罐,还低?”
“殿下,明人不说暗话。”
陈迪深吸一口气,伸手入怀。
锦衣卫的手按在刀柄上,但陈迪掏出来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本巴掌大小、发黄起毛的线装册子。
这册子一看就是贴身藏着的,带着体温。
“朝廷户部的黄册上,记着我陈家有良田四千三百亩,桑田一千二百亩,铺面三十六间。”
陈迪翻开册子,语气平淡,“那是给朝廷看的,也是给陛下交税用的,是面子。”
朱元璋眯起眼睛。
他预感到,自己要看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但这本,是里子,是给子孙留的后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