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淡,残阳如血,空中那轮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光芒四射。
白子画负手而立于三生池边,素白的衣袂随风翻飞,夕阳将他的身影拉长,却无端染上了一丝孤寂。
东华一回长留,他便筹备了传位仪式,当着六界中人的面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东华。
褪去了一身掌门重担的他,没由来的感到轻松,回想他这漫长的一生,不负长留,不负众生,却唯独负了自己一世韶华。
而从此刻开始,他不用再守着那冷冰冰的绝情殿拘束度日,可以随心而活了,只是,现如今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又岂能真的随心而活呢!
白子画眼神复杂的凝视着三生池中那不同颜色的池水,心中不断重复着花千骨在竹林对他说的那番话,她说他并非无情,而是已然情深却不自知。
此刻,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如花千骨所说,对紫薰动情了!
思考了许久,也未有答案。
他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红尘往事犹如浮光掠影般于脑海中流转,全是有关于紫薰的一切。
他与紫薰,是先于檀梵和无垢之前结识的…
犹记得他与她的初见,是在极北苦寒之地,彼时他为了寻找冰莲入药救人,而她是为了寻得那几朵稀世罕见的姽婳银花来调香。
他遇见她时,她正手持一把泛着紫光的冰羽仙剑,孤身对战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妖,尽管双方实力悬殊,她却没有丝毫惧意,一双静若明渊的双眸之中,有着永恒不变的沉着和冷静,她那副纤弱娇小的身体里,似乎总有常人难及的浩瀚和刚强,在暗处熠熠闪光。
危急时刻,他几度欲上前相助,她却对他来了句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最终,她也真的凭借自己的毅力,将那只狐妖成功斩杀于长剑之下。
那时的她,一袭素白的长裙沾染浑身血污,经过一场对战,她的灵力过度虚耗,明明已然疲惫不堪,却还勉力支撑着跃上冰崖,将那几朵姽婳银花摘下便御风离去。
那一袭染血的裙裾从他眼前掠过,映在他惊疑不定的眸底,照亮了满目苍白,从此后那抹颜色便永远留在心房深处,几番牵扯萦绕不去…
那时起,他便记住了她,像她这样外柔内刚的女子,他也不由心生敬佩之意。
只可惜,初见时,她并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集,直到她与他在江城的再一次偶遇…
那时他与她出外游历,皆是听闻江城临安县有人口频繁失踪,疑似有妖孽作乱才来到此地。
他与她同去一间名曰永福的客栈投宿,却不曾想那是间黑店,俩人察觉之后,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揪出了幕后黑手,联手制服了那些贩卖人口的人贩子,将他们一并交给官府发落,顺利侦破了人口失踪一案。
经过江城一事后,她与他才算得上是真正相识了,自那以后,俩人便结伴游历天下,一起修行悟道,惩恶扬善…
再后来,七杀挑动纷争,抢夺六界全书,四处探寻神器的下落,搅得整个六界不得安宁,那时他才刚知晓她原来也是七杀之人,而且还是魔君杀阡陌的师妹。
虽然正邪不俩立,但通过与她的结交,他也知晓她心性纯真,无意掺与六界纷争,便一心劝说她脱离七杀,然而不曾想,她竟也真的愿意听他的劝,并且还将七杀要攻打太白抢夺六界全书的事秘密通知了他,让他们得已及时将六界全书转移到蜀山,交由清虚道长保管。
而她,也因此事惹怒了杀阡陌,导致俩人断绝了关系,从此与七杀为敌…
前尘往事还历历在目,回首相望却仿佛已过百年。
回忆至此,白子画赫然睁开眼睛,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将与她所经历过的事记得如此清楚。
难道,他真的如花千骨所说,对紫薰动情了却不自知?
倘若他真的对她动情了,那他今后将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她?
思及此,白子画只觉得心头蓦地一颤,沉寂已久的心湖突然翻涌起了无尽波澜,激起一层层涟漪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