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地一声脆响，伴随着瓷器猛烈落地后与砖石撞击产生的细碎的破裂声，沈府的一干姨娘、丫鬟都被吓得花容失色，大气也不敢出，只得紧紧低着头，互相暗中递着眼神，时不时斜乜一眼端坐在上首的沈夫人。

“老爷怎么如此糊涂，岂能将那狐媚子生的野种，许配给陆学士家的公子，真是辱没我沈家的门楣！”

沈夫人厉声道，眼中数道凌厉的光芒，狠狠剜过在场的众人。她那保养得很得体的略方的脸，也因为愤怒，抑制不住地抽搐着，些许岁月的痕迹此时无处可逃地纵横着，此刻更显得她威严而怖人。

“你们说，是谁怂恿的老爷？老身可是眼睛里揉不了沙子的，要是老实交代，也许就是罚个半年工钱，要是敢藏着掖着，暗地里吹阴风点鬼火，就别怪老身不客气，到时候可别怨沈家家法太不尽人情。”

沈夫人近四十的年纪，身着锦灰云缎袄，海水暗纹马面裙，表情阴鸷，睨视着下面乌压压跪着的众人，仿佛谁的任何一点变化的神态都不能逃过她的眼睛。

“夫人今儿问大家话，都别不识好歹，有什么风声都报上来，别以为藏得住，你不报，保不齐你身边的人不报，到时候查出来，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个干净。”

说话的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连翘，她着一身素色衣裙，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回…回夫人，消息是今儿早上从老爷房里传出来的，妾听着也是吓一跳，正经的嫡出的小姐们还没许配人家，哪儿轮得上那么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三姨娘玲秀诚惶诚恐，声音忐忑着，小脸吓得煞白，带着媚态的眼角眉梢此刻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

“对…对，那丫头才多大，看着就不正经，那天生不安分的桃花眼，那眼神直会勾搭人，装个若柳扶风的娇贵样，其实连母家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传给外人听了，只怕影响老爷的清誉…”

四姨娘梅妆接过话头，一双凤目滴溜乱转，也上赶子似的撇清关系。

“闭嘴，主子家的事，稀得你们来嚼舌根，仔细你们的皮！”连翘厉声道，打断四姨娘。

四姨娘略一娇嗔，又惧怕夫人，只得低下头来，咬紧银牙，把手帕绞了又绞，眼神偷偷扫过连翘，心里难免又是一阵暗骂。

沈夫人冷哼一声，神情倨傲，“各房认清各自的位置，不得有逾越。”

“娘，女儿被人欺负，求娘做主。”

沈夫人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娇滴滴脆生生的呼唤，随即带着哭腔的软糯声音。一个轻纱粉裙的身影闪过，扭股糖似的缠住沈夫人。

“雪颜，怎么了？谁敢欺负咱们沈翰林家的大小姐？”沈夫人眼中带着慈爱，温柔地捋捋沈雪颜的鬓发，将她搂在怀中。

“娘，女儿听说爹要把岚熙许配给陆家二公子，呜呜呜…”雪颜那白嫩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红晕，抱着沈夫人又是一阵哭闹。

“雪儿，你才是沈家嫡出的千金小姐，有娘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沈夫人神色坚定，双手扶住雪颜的后颈，将她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