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眾人心中皆是一凛。
“是。”婉婉肯定地点点头，“据说，乌衣派承诺，將以大量生灵血祭產生的血力，辅助那头蛟龙进行『走江化龙』，助其得证妖仙之位！”
“走江化龙”这四个字，如锤敲在眾人心头。
豁然开朗！
李礼脑海中迅速闪过相关典籍的记载。
所谓走江化龙，乃是某些特定妖物修行途中，蜕变为真龙的一种重要方式。
如同鲤鱼跃过龙门便可化身真龙，蟠龙积累足够功德便可飞升化龙。
而对於蛇类生灵而言，其化龙之路更为漫长艰辛。
需经歷长年累月的修行，先由蛇化蟒，再由蟒化蚺，进而修炼成虺，最终歷经千年劫难，方可化为蛟！
而一旦化为蛟，便到了最为关键、也最为凶险的一步——“跑地龙”，也称为“走蛟”！
需沿著內陆的河川水脉，顺流而下，直至奔流入海。
在此途中，需要克服重重难关：诸如民间桥樑下悬掛的“斩龙剑”，堤坝上设置的“困龙索”，守护一方水域安寧而可能出手阻拦的河神、水伯，以及最终蜕去蛟身、化身真龙时所要面对的煌煌天雷劫！
每一次有蛟龙走江，必会引发天地异象，伴隨狂风暴雨、江水暴涨、漩涡翻腾，以及如同牛鸣般的怪异吼声。
对於沿途的凡间生灵而言，这无异於一场毁灭性的天灾。
因此，成功化龙者，固然能一步登天，但也必將承受因这场“天灾”而带来的庞大因果业力。
正因其困难重重，成功者寥寥无几，故而便有了一些企图走捷径、行邪道的妖物。
婉婉口中的这头“天江淫蛟”，显然便是其中之一！
“据妾身听到的零碎消息，那头淫蛟与黑莲教乌衣派勾结串通，享受著由『净衣派』护法定期上供的、那些所谓的『次品行首』作为炉鼎，通过阴阳双修邪法，吸食她们体內提炼出的庞杂阳气。”
“短短数年时间，其道行便突飞猛进，据说已强大到不逊色於当初那妖王许多……或许正因如此，方才令城隍爷和山神大人这般的地方神祇，都感到棘手……”
她的话语委婉，但意思很清楚。
烟霞城隍和温岭山神的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但不得不承认，这很可能就是事实。
“而黑莲教则在淫蛟的武力庇护与协助下，在其走江化龙所必经的河川水脉关键节点，以及一些地处偏远、守护力量薄弱的村县，开始了惨无人道的行动。”
婉婉的声音带著一丝不忍，“包括大规模的血祭生魂、掠夺幼儿魂魄修炼邪法，以及暗中破坏当地的桥樑、堤坝等关键民生建筑……其野心，不言而喻，就是要为那淫蛟的『走江』扫清障碍，並积累足够的血祭力量！”
待婉婉將她所知的信息全盘托出，在场的李礼、城隍、山神乃至贔屓，心中都已明晰。
一条由黑莲教乌衣派、天江淫蛟、以及包括温曹庙祝在內的诸多偏远地区暗子所构成的阴谋链条，已然呈现在眼前！
李礼微微眯起了眼睛，眸中有冰冷的寒芒流转。
其实，若遇到那种单纯喊著要毁灭世界、报復社会的反派，反而相对好处理。
这类存在往往有著明显的心结或执念，只要找到关键，设法化解，大多便能消弭祸端。
但像黑莲教“无生圣母”这种，口口声声喊著要建立“美好大同世界”的反派，反而是最棘手、最危险的！
因为他们內心有著一套自洽的、扭曲的逻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並且会为了这个“崇高”的目標，不择手段，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將所有阻碍都视为必须清除的“代价”。
遇到这种对手，任何劝说、感化往往都是徒劳的，唯有以雷霆手段，將其彻底拍死，才是唯一正確的选择！
“福生无量天尊。”李礼收敛心绪，朝著婉婉郑重地打了个稽首，“婉居士今日能坦言相告，心怀慈悲，明辨是非，贫道在此代此地可能免於灾祸的眾生，谢过居士。”
婉婉见李礼如此郑重，连忙红著脸侧身避开，连连摆手道：“道长谬讚了，妾身实在不敢当。妾身……妾身也曾是其中一员，虽非本愿，却也间接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只是，妾身著实无法眼睁睁看著他们行如此残忍酷烈之事，这与他们口中时常描绘的『天下大同』、『皇胎儿女』的美好世界，简直是大相逕庭，背道而驰！”
“身不由己与为虎作倀，岂可混为一谈？”
原本对婉婉身份还带著几分警惕的城隍烟霞，此刻倒是面色缓和了许多，出口讚赏。
“小姑娘你能在泥淖之中保持本心，关键时刻明辨是非，善心未泯，这已是极为难得。怎可与那些早已迷失本心、披著人皮行恶鬼之事的教徒同日而语？”
“福生无量天尊。”
李礼接过话头，对婉婉温言道，“婉居士既已决心脱离苦海，此后便可改头换面，隱姓埋名，开始新的人生。贫道可施展术法，为你斩断与黑莲教之间的部分因果牵连，不教那些有心之人轻易寻到你的踪跡，保你平安。”
然而，出乎李礼意料的是，婉婉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抬起那双勾魂摄魄的桃眸，目光灼灼地紧紧盯著李礼，语气带著一种坚毅。
“道长，您的恩情，婉婉永世不忘。但……妾身不想就此隱匿。妾身想问，若……若妾身欲继续留在清雅阁，潜伏其中，道长……您可有办法，替妾身遮掩体內阳浊之气已消的真相？甚至……偽装出依旧在吸纳阳气的假象？”
李礼闻言，心中微微一惊，看向婉婉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诧异。仿佛在重新认识对方。
她这是……弃暗投明不算，还要以身入局，充当內应？
“婉居士。”李礼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事干係重大，绝非儿戏。清雅阁乃是黑莲教净衣派的重要据点，龙潭虎穴不过如此。一旦身份暴露，你將面临何等下场，想必你比贫道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