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和百里屠苏有一点关系的,其人都要毁了。
不过区区前朝之事,又岂能乱他心弦?
他...毕竟已经因为变故离开那样一个地方太久太久了。
浑身上下的筋骨都被道法剑术洗濯,哪里还会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
其实...无论那些王侯将相再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也改变不了往前数上几代也是山野之人的根。
如此一来,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都是在这个土地上生,都是在这个土地上活,都是在这个土地上死的人。
众生生而平等。
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就如道家祖师所言...
呵~
或许还真是因为长出了仙根,他现在竟更加理解道教的教义不说,还如此心平气和。
若是这般,或许...
陵越思索间,百里屠苏已经带着陵越来到了他目前住着的地方。
百里屠苏上前一步,推开房门:“我就住在这里。”
陵越敛了神思,粗粗一览:“少恭待你很好。你有这样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
听闻陵越这样说,百里屠苏心下自是感到高兴:“嘻~”
连忙将陵越往房间里迎。
陵越进得屋来,坐在了圆凳之上:“你之前说,方太大师的俗家就在琴川?”
百里屠苏关上门,也跟着去了陵越旁边坐下:“嗯。前些日子,方太大师的二女儿和小儿子刚刚才办了喜事。如沁姐跟鲁公子结了亲,方兰生跟孙小姐结了亲。场面十分盛大。”
说着说着,竟有些遗憾:“只可惜,师兄没有看到。”
陵越却并不介意,轻轻抬手按了按百里屠苏的肩头,聊做安慰:“此番正好。我也替师尊送上一份贺礼。”
陵越提起此事,百里屠苏才有点后知后觉:“对啊~我怎么忘了此事?”
但他却忘了,欧阳少恭已经替他给方家送上了合规的贺礼。
陵越揉了揉百里屠苏的肩头:“屠苏无需放在心上。此事也只是红尘之中的规则罢了。道家人并不在意此事。”
收回手来,放在膝头。
百里屠苏稍稍敛了敛眉:“...师兄,你...对红尘...”
陵越倒也没有隐瞒:“天墉城并非与世隔绝。天墉城的运转实际与红尘相接甚为密集。这些弟子的衣食住行,外出除妖,下山历练都与红尘有关。常常都要来这红尘,自然也多了解了几分。”
百里屠苏的眼睫颤了颤,略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师兄,那在你的眼里,是红尘好,还是天墉城好?”
陵越看向圆桌中央的那点灯火,眼神渺远:“无论是红尘,还是天墉城,有师尊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百里屠苏张了张嘴:“师兄,你...”
却说不出心头的那种感觉。
陵越回望百里屠苏,眼眸澄澈:“屠苏,你还记得师尊说过——前尘已散,何须执着吗?”
百里屠苏依然不假思索:“记得。”
陵越再次看向那点灯火,微微勾起嘴角:“对我而言,前尘确实已散。师尊的身边,自然就是我的家。师尊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便是我的天。”
百里屠苏微微垂下眼,眼睫轻颤。
陵越回过头来,笑问:“屠苏是觉得红尘更好吗?”
“...没有。”百里屠苏抿着唇,默然许久,才缓缓道。
深深吸上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略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其实...红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最近与这尘世接触的种种,让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他们与我们有着太多的不同。甚至来说,我是第一次觉得,天墉城让我有一丝想念。以前,我确实有一种天墉城是个牢笼的感觉。但当真的飞出这么一个自己认为的牢笼之后,却忽而觉得,没了锚,人也失去了方向。何去何从,当真仅凭自己的心意。然而,在这样一个虚空中,却有着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人困顿。我...真的觉得,还是那种平淡更好。”
陵越在心底里眼珠子一转,面上却是欣然一笑:“呵~”
百里屠苏眨眨眼,有些不懂:“...师兄,你笑什么?”
陵越浅浅叹了口气:“我是有些感慨你与我跟那仙道的关系或许确实是致密。我也来这红尘数次,虽然比你熟悉这里,却也有着和你一样的感受。也许,我们生就是属于道家的人吧~”
百里屠苏并未想到陵越竟然与他有同样的感受。
猫弧都不由若隐若现。
但莫名的,那道家一词以及生之一字却又有一些凛然之味。
尤其,在此刻,他竟想起了那个一直追着他的蓝衣少女。
这种感觉...
说不上来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