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阳少恭给陵越诊脉的时候,百里屠苏站到了欧阳少恭和陵越的身边去,注视着欧阳少恭诊脉的那只手。
陵越感觉到了百里屠苏那直白的目光,微微给欧阳少恭递过去一个眼神。
欧阳少恭接收到陵越传递来的意思,顿了片刻,才收了手:“阿越的心疾实乃早产所扰,而后注意着,便什么事都不会有。”
听闻是这种结果,百里屠苏瞬间就松了一大口气。
欧阳少恭微微仰头,看向百里屠苏:“这会儿,付叔那里,药应该熬好了~”
百里屠苏点点头后,就立刻离开了。
待得百里屠苏离开后,陵越才看向欧阳少恭:“多谢少恭。”
欧阳少恭却微微拧了眉心:“阿越,你这心疾...”
陵越惨淡地勾勾嘴角:“我既然能够成为侥幸,定然付出代价。”
欧阳少恭一怔,略略挑了一下右侧的眉:“...瘟疫?”
陵越深深叹了口气:“是。那时我已太过病重,几乎只与生死之间有着颇为暧昧的距离。是师尊救了我,否则,我可能早就不属于阳世了。”
欧阳少恭微微低头:“果真你们道家与我们这些普通的医家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陵越抬手按了按欧阳少恭的肩头:“少恭莫要自怨自艾。至少屠苏的事情,师尊无能为力。而少恭却神乎其技。”
欧阳少恭听闻这话,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略略紧张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发觉百里屠苏还没有回来,才朝着陵越道:“阿越,对于焚寂,你了解几分?”
对于这么一个问题,陵越明显怔愣了一瞬,这才紧张地看向欧阳少恭,眉头紧皱:“少恭,是屠苏有什么问题吗?你方才是有避讳的未尽之言?”
欧阳少恭轻微摇了摇头:“非也。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屠苏说起此事之时,我心下颇感古怪,但又有那么多人等着我,我也只能暂且分个轻重。且我也有意地想要观察观察此事,便在每一次复诊之时都有留心,却并未察觉什么古怪。屠苏对焚寂一事,似乎...所以,我才有了向你征询的想法。想着你毕竟也比屠苏早入门几年,又跟着执剑长老,还精研剑法,应当比我这个外行人更了解焚寂一些。如此,我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彻底破解这焚寂煞气的思路。屠苏已经苦了那么久了,作为挚友,我真心希望他能像其他天墉城弟子一样,斩妖除魔,像那些少年侠客一样,自在纵横。”
陵越听完,腰背深深一弯,重重地叹了口气:“少恭能有此心,当真令我心神激荡。但...焚寂只是我们天墉城藏剑的其中一把。它并不是所有人皆能驾驭,遂师尊才将其锁于藏剑阁。任谁也想象不到,竟屠苏与焚寂之间会有这样的缘分。而这缘分...在我看来,却是一段孽缘。否则,屠苏也不会那么辛苦了。关于焚寂,我虽精修剑法,但不是铸剑师,仅能辨别剑的好坏和大致的属性,以及上手之后应该怎么去用。其他的,当真不知。”
欧阳少恭锁了锁眉:“这又该如何是好?”
陵越稍稍直了腰身,按了按欧阳少恭的肩头:“少恭莫恼。目前屠苏能够少了许多痛苦,我已经很满意了。虽然你我都希望他有摆脱桎梏的一天,但人这一生终究还是跳不脱那天意。道家人讲求顺其自然。你们医者却讲究饶是阎王在此,也要与其抢人。”
略略一顿,目光真诚:“少恭,目前的情况,我已经很满足了~”
欧阳少恭有些不认同地看了陵越一眼。
陵越也只是再按了按欧阳少恭的肩头,聊做安慰。
这时,百里屠苏捧着托盘归来。
陵越拿过药碗,和百里屠苏一饮而尽。
而后,几人便开始闲话,之前略略僵硬的气氛也在四散而开。
远处游廊,一抹蓝色的身影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青漆的柱子之后,遥遥望着在茶室相谈甚欢的几人,眸中复杂。
纤细的手捏握成拳,深深沉下一口气,抬眼望了一眼那刺眼的烈日,闭上眼,低下头,呼出一口气,窄肩一塌,往茶室而去。
更远处,藏身游廊花窗后的白发人,透过花窗之间的空隙,看着那蓝色身影的挣扎,眼睫微微一颤。
略略顿了一顿之后,转身离去。
茶室中的几人正谈论着一些趣事,氛围愉快,但却被出现在门口的蓝色身影彻底僵住了这轻松的氛围。
来者,正是风晴雪。
风晴雪眼见着因为她的到来,将这一室愉快的氛围打破,心底里哪是寒凉二字可以概括?
瞧见风晴雪来了,陵越一展笑颜,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诡异的氛围:“晴雪,你怎么来了?恢复得怎样?正好少恭在此,也好给你复诊~”
欧阳少恭带着疏离的笑,应道:“晴雪,快来坐下吧~”
自见到风晴雪开始,百里屠苏就直接别过了眼去,一张俊脸绷得跟石雕似的。
瞧见这种情形,风晴雪当真心间一滞。
但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挤出一抹笑来,来到茶桌前坐下:“陵越大哥,我早就已经恢复好了,不劳你们费心。”
放在膝头的双手拇指微微摩挲着衣料,浅浅垂头:“陵越大哥,少恭,苏...”
僵硬地顿了一下:“...屠苏,关于...”
用力咬了咬牙:“关于我的来处一事,我并非有意欺瞒,而是我不能对你们明说。”
一直以来的压抑,似乎也随着这么一句关键而溃不成军。
双肩一塌,拇指也停止了摩挲,只是松松地搭在衣料上:“...我出身幽都,是幽都人。太古时期,天庭初建,众神经伏羲大神点化登天而去之后,女娲大神便成了人皇。而后,女娲大神便一直待在人界。相传,铸剑大师襄垣因发现人的魂魄存在着巨大的未知力量,遂以身殉剑,制造出了始祖剑。这把始祖剑也确实应了襄垣的想法,襄垣也成为了始祖剑的剑灵。这应该是以生人殉剑并且成功将人的魂魄转变为剑灵的先例了。之后,始祖剑一事被伏羲大神知晓,总觉得此事将引发六界波澜,遂亲自前去寻回始祖剑,将其封印于天宫深处。但此番却未能阻止襄垣以生人殉剑之法流传下去,得到最纯正传承的就是以铸剑闻名的龙渊部族。此法因被天界列为禁法,遂知晓此等做法的龙渊部族也进入了伏羲大神的制裁之列。龙渊,曾是人界一个巨大的部落,以打造利器闻名。想到这样一个部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及全族需被灭族这样一个决定竟出自那个厚爱生灵的伏羲大神,女娲大神一点也不相信,便亲自去找伏羲大神问询。但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女娲大神的想象。修行之人,最基础的修行之法中就有星蕴之法。这星蕴之法所折射出的,便是此人的本命魂形。且这其中也反应了一个人魂魄的力量。在流传下来的《魂形金卷》残卷中,曾有过某个时期的魂力排名。当年,龙渊部族手上的,应该是非常古早时期的一份魂力排名。他们依照这个排名,拿着在天界人界和魔界相交之处的极塬所获得的铸魂石,收集魂力强劲的魂魄,加以他们在襄垣之法基础上改良而来的铸造之法,竟制造出了十大凶剑。这十大凶剑的魂力肯定不及始祖剑,但依然也摧枯拉朽得惊人。当年,伏羲大神就是担心它们的力量引发六界觊觎,导致六界腥风血雨,如此才说一定要找到龙渊部族,度化他们仙身,让他们迁居到天界去,成为天界的一部分,从而平息一些变故的同时,也让他们研究出克制这几把凶剑的办法来。如此,方可将腥风血雨扼杀在摇篮里。女娲大神听闻,自是也明白伏羲大神的顾虑,便主动地找上了龙渊部族的族长,与之商议此事。但让女娲大神没想到的是,伏羲大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与女娲大神交谈,一者是为了拖延时间,找寻瓦解龙渊部族的办法,二者便是以此引诱女娲大神帮着找到龙渊部族的藏身之所。等着女娲大神找到龙渊部族的时候,他们正奋力抵抗天兵天将。也因为女娲大神的到来,刚好破了他们对女娲大神并不设防的结界。这下,那些天兵天将少了阻挡,更是勇猛。发觉这是一场骗局,女娲大神一怒之下,与天界决裂,带着龙渊部族以及十把凶剑遁入地下,暂且休养生息。在休养生息的这段时间,女娲大神也发觉了这些凶剑确实不仅仅力量强横,不是凡品,也难以驾驭,甚至有些剑已经隐隐透出了桀骜之意。霎时间,女娲大神也就明白过来,伏羲大神为何嘴上说着招安,实际却要赶尽杀绝了。毕竟,即使是凡人的魂魄之力都已经隐隐透出了超过仙神之势,如此模样,不掀起腥风血雨可能才是怪事。而天界才初定,自然是不容许出现这种岔子。然而,若要因此,就要将龙渊部族这么整个一个部族陪葬,女娲大神又觉得这太过残忍。一时之间,也拿不下主意来。就在女娲大神还在犹豫的时候,竟赫然间发现,无论是谁,哪怕是强大如她,也无法全然适应那地界丝毫没有阳光普照的生活。龙渊部族很多青壮年的男子也开始出现全身乏力之状。若青壮年的男丁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么一个部族又谈何传承?与灭族又有什么差别?还有一些老年男子甚至是连床都下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还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随时都能撒手人寰。那般模样看着,竟隐约有了一点人界瘟疫爆发之后的惨像。女娲大神心系众人性命,也在尽力施救。但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加之人数众多,女娲大神也渐渐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又在这时,十大凶剑当中的其中一把产生了强烈的异动。女娲大神见其凶光毕露,心下一骇,再一看其他凶剑也开始忽而应和,深感大事不妙,只得暂且以大地生母之力安抚下来,而后立刻前去寻找神农大神,看此事是否有转圜之机。在这一事上,神农大神也颇感无力,甚至还怪罪女娲大神太过心软,否则也不会弄出那么大的祸患来。而后,女娲大神权衡利弊,最终与伏羲大神达成协议,女娲大神以自身神力封印十大凶剑于神州各处,找寻专人看管。龙渊部族但凡会铸造之法的,全部灭九族。神农大神给予剩下的龙渊人一丝神力,令其在幽暗的地下也能生活下去。那产自三界交界处极塬的铸魂石因会受到地界阻碍发挥其特性,便由新成立的幽都看管。包括十大凶剑。龙渊部族为了活下去,便与地界本身的各部族通婚。但因与地界人不同,很早就会死于非命。女娲大神苦思不得解,而后又寻神农大神商讨。但却未曾找到大神,反而找到了大神的女儿——巫山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