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明因为会见一个主要客户，稍稍迟了一会儿，待酒菜都已经上齐才匆匆赶到。刚一推开门进来，便看见那煞是引人注目的黄毛，突兀的彰显在一群黑发之中。

“不好意思，久等了！”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就等许总监驾到了好开饭！”老蒋引他上座。位置安排的甚好，正在叶晨曦的对面。因为更好的旁侧位置，一个被白林海坐了，一个被小胖妞占了。所以能留的下来的这个对面的位置，便算是地理位置极佳，可将“美景”尽收眼底的风水宝地了。

他和叶晨曦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当着他的面不敢大声张扬，背地里不知道被他们说三道四了多少回。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佯装不知道罢了。偶尔被他们这样取笑一下，其实他还蛮高兴的，譬如老蒋今次这座位就确实安排的不错，只是，这个黄毛不知是什么人物？

他脱下外套，搭在后椅上，转身回来时，目光止不住的打量起来，“不介绍一下？”他终于忍不住终于开了口。

“哦，哦，哦……看把我忙的都忘了，这位是我们当家花旦叶晨曦，叶小姐家的小表弟，刚巧接他姐下班，被我们撞见，就顺道抓来了。”老蒋今天似乎很高兴，话显得格外的多。

“你好，我是许天明！ ”许天明欠身，伸出手来，以示欢迎。

“白林海。”白林海起身时，胸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挂饰，撞着桌面哐当哐当直响。

双手相握之时，两人的面上，似乎都带着不寻常的笑。

小胖妞时不时的隔空夹菜，像似个女主人般，的一会功夫就给白林海的碗里堆满了整整一座小山。

白林海却极少动筷子，偶尔夹上一块也只是细嚼慢咽半天才缓缓下肚，倒是酒喝的比水还勤快。

实在看不下去的叶晨曦，捅了他一肘子，说道：“这么大的人，竟然这么的挑食？”

白林海笑了笑：“那是因为没见大婶给我夹菜……”

“说的好听，我夹的你就吃了？”

“大婶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晨曦瞟去一眼，刁难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沾了一些芥末，放到他碗中的小山之巅。

酒池肉林的小山，立刻郁郁葱葱起来。

“吃吧！”

他看着她较真的样子，囫囵吞枣般毫不犹豫的就下了咽。随后又灌了一口啤酒，看样子，那芥末似乎让他有些刺喉。

“味道很好？”

“嗯，大婶添的菜味道能不好吗？”他一看就是强忍着眼角的泪，一个劲的点头。

叶晨曦有些如愿以偿的浅浅笑着，“还要吗？”

“等等，不应该礼尚往来吗？”说着，白林海回了她一筷子芥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似乎全然将大家遗忘在了九霄云外。

“喂，你俩，就是你俩，不就姐弟好久没见吗？至于这样有说不完的话吗？弄的跟个小情人似的。”老蒋有些喝多了。

叶晨曦倒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种场合，被调侃惯了，有客户的时候，就和着客户一起调侃，没有客户的时候，就借着许天明一起调侃，所以今天调侃起她与白林海，她也没怎么太过的放在心上，起身，自我斟满了一杯，回道：“是因为没敬大叔吗？来……”说着豪爽的一饮而尽。

落座时，却遭到了白林海的讥讽：“大叔？多么亲切的称谓啊，只可惜我却只听了一年，一年之后当年的大叔就返老还童的成了小白……”

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招来叶晨曦狠狠瞪来的一眼：“看样子你是不想越活越年轻？那是想尽快的衰老成大爷入土为安？”

白林海轻笑一声，说道：“入土为安？不急，那是迟早的归宿。”顿了顿，又目不转丁的盯着她问道：“大婶为何总是这么的犀利？”

为什么总是这么犀利？或许不犀利，就会变成稀泥，而稀泥却总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她不想被踩在脚下。

如今练就的这一身，可以说是她百炼成钢进化而来的吗？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恩，这是大婶的外衣！”她自我嘲笑着。

白林海将双唇抿成一条线，又向上拽了拽，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突然举起酒杯轻碰了下她的杯壁，转移了话题，说道：“大婶，很高兴见到你！原来的和现在的你。”

然后轻绵一口。

他这一句，倒是让叶晨曦愣了半晌。

她习惯了应对他的不正经，却不习惯他的正经。但在她看来，很难说这句究竟是正经说的一句不正经的话，还是不正经的一句正经话。

她只是侧转了眉目，将他这张脸望着，想着试图猜透在这顶黄毛的下面，俊俏面容的里面，到底隐藏着的是怎样的想法，怎样的一个人。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白林海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这不是最真实的她，也不是原来的她。可即便是现在的她，他也想这么安静的凝望着。

仿佛穿透这件坚实的外衣，看到了很久以前，一个娇小的身影。看到楼下小院子里，穿着碎花小裙子的一个小姑娘，坐在花坛边，踢着脚默默的坐着。然后一群小伙伴牵着她的手，嬉笑着，渐渐的跑远了，他曾经是那么的羡慕那样的笑容，干净，没有烦恼……

他望的有些出神，似乎还想看到很久以后，可是不论是梦里还是现实，关于将来，浮现在他眼前的始终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他似乎到现在才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些什么：或许他的前半生都是迷途，而现在才恍惚又踏上了正轨。只是不知，这条道他是否能一直这么走下去。若他能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他想。

“来，那个晨曦的小表弟，你不来和你未来姐夫喝一杯吗？”老蒋起着哄。

“对啊，许总监你不和你小舅子来一杯吗？这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的关系可好搞好了啊，要不日后恐比婆媳关系还难打理！”李亚也趁热打铁着。

许天明笑笑，礼貌的起身举起酒杯，“欢迎你，林海！”

为显亲切不那么见外，他刻意省掉了他的姓氏。

白林海站起身来，这是他第二次起身。只是这次他并非先前般那么友好，碰了下许天明的酒杯道出惊呆四座的一语，便独自一饮而尽：“我不是她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