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江弦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伙,站在他们中间,分外扎眼。
“才这么年轻就拿奖,以后我们这些老作家,见了他江弦该怎么称呼?总不能叫他老师。”
“这还不好办?象棋界有个胡荣华,年纪轻轻象棋下的就好,老棋手都喊他胡司令,咱们文坛还不能效仿效仿?就喊他江弦叫江司令嘛!”
“江司令?哎?这个主意好!”
台下的老作家们嚷嚷中间,就给江弦又起个新外号。
主席台上坐着的评委们也在低声交谈。
“老同志焕发光彩,中年作家充当中流砥柱,年轻人迎头赶上,咱们文学界的发展真是蒸蒸日上啊!”
“是啊,多好的局面啊,咱们文学没有断档,不仅有老同志在前面砥砺前行,也有年轻的有生力量接过文学旗帜。”
韦君宜和孔罗荪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光未然听着两人的话,微微颔首。
记得茅公在世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强调长篇的重要性,作家一定要写一部沉甸甸的长篇。
但光未然不得不承认,国内的长篇尚处于复苏时期,整体还处于一个比较萧条的状态。
毕竟嗡嗡嗡才过去六年时间,六年的时间对于孕育一部长篇远远不够。
一部称得上“史诗”级别的长篇,在大部分作家那里,至少要十年起步,熬干他们的骨血,才能够掏出一篇。
所以这次茅奖的几篇获奖作品,多多少少还是都有一些问题存在的。
《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有情节为主题服务的嫌疑,刻意的悲剧。
《东方》文笔和叙事都有欠缺,读起来难免觉得是魏巍那篇通讯稿《谁是最可爱的人》的加长版。
《李自成》的农民起义架空历史。
想到这里,光未然就有些替江弦感到遗憾,在他看来,江弦的很多篇都有获得这一届茅奖的机会。
就说《米》这篇,论意识流写法,明显要比同样大量采用意识流、蒙太奇手法的《冬天里的春天》优秀的多。
更何况在当今文学界,《米》是公认的“东方意识流”发轫之作。
可惜因为不是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米》甚至没有成功入围。
光未然不免有些困惑。
我们的茅盾文学奖,究竟是选最优秀的出来,还是“圈地自萌”?
他当然也理解,茅奖获奖名额宝贵,不能全给江弦一个人。
《米》没有入围也是读书班无奈之举。
但在最终的复审阶段,在从18部入围作品中挑选6部获奖作品的时候,江弦的入围作品《许三观卖血记》遭到巨大的排斥。
光未然仍然记得最后复审的场景。
他们这15位评审委员,针对江弦的《许三观卖血记》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茅奖的评审委员都是巴金、丁凌、冯沐这样文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谁想凭借官帽子和老资格压的其他人服气是不可能的。
《许三观卖血记》的文学质量,光未然非常清楚。
因为这篇是他们《人民文学》发行的,并且当时给了特殊待遇:
“整本刊物只刊登一部长篇”。
这是《人民文学》创刊以来第一次。
这也是《人民文学》对这篇的认可。
但《许三观卖血记》这篇却在最终的复审环节,受到了一些偏左文学家的反对。
他们以揭示人性“卑微幽暗面”的理由,将这篇拒绝在茅奖的门外。
这让光未然很是不解。
这究竟是长篇评选?
还是左派对话语权和权威性的争夺?
难道评选不应该单纯从文学角度,而是从文化和社会民生角度来评判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