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的言论不止这点,他只挑了其中最能激怒牧师的点。
艾拉里克很清楚自己在冒险,他有三成的概率今天走不出这间祷告室,但也有三成的概率能够让裁判长大人意识到真正的威胁。
他相信裁判长不是个无能的懦夫,只会把气撒在说话的人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祷告室,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这种赤果果的否定!
否定教会的神圣,否定神职人员的特权,甚至将至高无上的教廷比作奴役信徒的牧者!
在《圣言书》中,牧者的意义明明是指引!
在座的那些养尊处优的神学家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以及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荒谬!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一名年迈的神学家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艾拉里克手中的书,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如果按照这上面的疯话,那圣西斯教廷千年的秩序算什么?”
“如果小偷也声称自己听到了神的声音去行窃,强盗以神的名义去抢劫,屠夫以神的名义去杀人,那我们的圣光还是圣光吗?这是把神圣的信仰变成了暴徒手中的凶器!”
这话倒没什么毛病,烧死女巫最多的可不是裁判庭,杀死农民最多的也不是裁判庭。
毕竟裁判庭杀的人是有名单的,换句话说是能数出来的。
但换做是绿林军,那杀起来可就真没数了。杀与不杀,杀谁不杀谁,全都突出一个自由心证,随心所欲。
面对这雷霆般的斥责,艾拉里克没有丝毫慌乱,因为那口水并不是落在他身上。
他猛地合上手中的妖书,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随后脸上带着比神甫还要痛心疾首的表情,厉声说道。
“您说得太对了,阁下!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眉头紧锁,握紧了拳头。
“这是何等的亵.渎!当我第一次读到这些文字时,我感到的恶心比闻到腐尸的臭味儿还要强烈。这不仅仅是反叛,简直是在撼动我们的根基!”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经文要驳斥总督的神学家们被这一手弄得愣住了,愤怒的火焰一时失去了发泄的目标,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说得好!”
这些没进化好的野蛮人里面……也是有几个明白人的嘛!
然而这些来自圣城的神学家并不知道,他面前这本亵.渎的手抄本正是聪明人写的。
一个来自田间的村姑哪有写书的本事?
要不是被一群打着圣光旗号的人逼良为娼,怀着最后一丝对贞洁和圣光的虔诚逃往了绝路,她也不会在那漫天大雪的夜晚遇到“神子”,更不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圣女”。
她在本质上和某个马夫是一类人。
不过艾拉里克可不一样,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写这种正确但无用的废话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只要抓住一条“人人皆祭司”的中心思想往下展开,怎么亵.渎怎么来就是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裁判长希梅内斯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此刻阴沉如铁,那双老鹰般锐利的瞳孔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寒光。
这已经不仅仅是几个泥腿子在闹事儿了,而是如同瘟疫一样蔓延的毒素,正在瓦解教廷存在的合法性。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这背后有地狱势力在搞鬼。
毕竟混沌盛产疯子,哪怕是崇尚阴谋的诡谲之雾,也很少能编织出这般缜密的阴谋。
艾拉里克敏锐地捕捉到了希梅内斯眼中的杀意。
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将那本肮脏的《新约》,轻轻放在希梅内斯面前那张一尘不染的胡桃木桌上。
“裁判长大人。”
艾拉里克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中带着推心置腹的诚恳,“我们的敌人实在是太无耻了,而这就是为什么狮心骑士团的重装骑兵在泥地里疲于奔命,却总是抓不住那些叛乱者的原因。”
希梅内斯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这位据说以务实著称的总督:“你想说什么,艾拉里克男爵。”
“我想说,我们的骑士还是过于仁慈了!《新约》的腐蚀就像一场瘟疫,而且它侵蚀的还不是我们的肉体,而是我们的灵魂!刀剑治愈不了灵魂的伤痕,唯有更彻底的猛药才能将其根除!”
艾拉里克的食指按在了手抄本上,看向裁判长的眼神一如既往诚恳。不过在那发自内心的虔诚之外,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裁判长阁下,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不想批判我的君主,但他麾下的骑士在这件事情上确实过于无能了……他们甚至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
这话倒是说进希梅内斯的心坎里了。
他的想法其实比艾拉里克还要更激进,无能的不只是骑士,还有骑士背后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