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在一旁的菲茨虽然对店主服服帖帖，但明显没有眼力见，更没有像他的“老爷”一样领悟到时代已经变了。

一看到这位大客户掏出废纸，小伙子的眼睛瞬间瞪成了铜铃，本能地想张嘴就要拒绝。

“先生，我们不——”

“我们从不让客户失望！”

那店主就像被踩到尾巴的松鼠一样，一声高昂的嗓音打断了菲茨的“义正词严”，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菲茨！你在这儿愣着干什么！快去给贾维斯先生和夫人端最好的红茶和点心来！没规矩的东西！”

“是，是！”菲茨一脸茫然，委屈地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不知道后者发什么神经。

不是您教我不收这玩意儿的吗？

身为学徒的他不敢狡辩，只能急匆匆跑去柜台后面的茶水间，给客人准备红茶和糕点去了。

店主回头连忙向贵客赔不是。

“不好意思……贾维斯先生，是我没有告诉他。”

“没事，我不在意。”

贾维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跑去茶水间的愣头青，和笑靥如花的女伴打趣了几句，只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支开了学徒之后，店主亲自来到柜台前算账。

由于帝国的货币体系已经追不上雷鸣城蒸蒸日上的经济，皇后街的物价竟然出现了三条不同的轨道——

金币、银币以及最近才出现的“银镑”。

至于铜币，压根儿不在桌上。

算了快五分钟的账，直到那红茶和糕点端到了桌上，手忙脚乱的店主才拿着账单回到了贾维斯先生的身边。

他满脸堆笑地将账单递了过去，笑容可掬地说道。

“贾维斯先生，这条‘勇敢的太阳’用到的钻石是来自迦娜大陆太阳阶梯山脉的金伯利岩矿，据说是一位探险家在穿过茂密的溪流时发现的珍宝，至于上面的银饰同样来自迦娜大陆的风吼部落——”

“你直接说多少钱吧，我们的宴会快要开始了。”贾维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提醒了自己的老朋友。

店主连忙打住话头，直入正题说道。

“如果用‘银镑’支付，承惠2000银镑整！如果您用帝国银币支付，大概需要2500枚。当然，如果您有金币就更好了，19枚就够了。”

由于金价飞涨的缘故，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看见人拿金币来这儿买东西了，所以也只是顺嘴一提。

至于为什么用银镑付款会比用其他五花八门的银币便宜，那当然是因为这项链的白银和钻石都是用“银镑”买来的。

古塔夫联合王国以及科林公国的商队现在都宣布，只接受坎贝尔公国发行的“银镑”或者银币，他总不能拿那五花八门的“王国铁片”向迦娜大陆的供货商付款去。

再一个，流通在市面上的坎贝尔银币实在是太少了，稀缺性和实际购买力的上升，使得它和其他银币已经形成了“汇差”。

它在事实上成为了坎贝尔公国自己的主权货币，只是并没有宣称自己独立于帝国的主权货币体系。

贾维斯对这个报价并没有任何意外，重新取出那迭钞票，利落地数出了20张面额100的银镑放在了店主递来的托盘里，然后带着与他如胶似漆的女伴离开了珠宝商行。

沃纳格和学徒菲茨一起，将贾维斯先生和他的女伴恭敬地送到了门外的马车上。

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角，菲茨感觉自己老板似乎已经消气了，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老板，我彻底糊涂了。”他挠着头，“我记得您昨天还说，谁收这玩意儿谁就是傻子，怎么今天又改了主意？而且……还给打了折？”

沃纳格没有立刻回答。

他眯着眼睛，望向皇后街安第斯银行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昨天我去了一趟银行，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菲茨懵逼地看着老板。

“……什么？”

“我看见，排成长队的马车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它们拉着堆成山的箱子，而里面装满了帝国的银币。”

雷鸣城的报纸上写的都是些正确而无用的废话，但人们用脚做出的选择却不会假。

沃纳格不相信安第斯银行，也不完全相信爱德华，但他相信那些比他更有钱的老板们不约而同做出的选择。

他怀疑过那些人的人品，但从不怀疑他们的智商。

“……既然全城的富豪都火急火燎地要将他们的存货换成贾维斯先生手上的那迭纸，我们又何必拒绝呢？”

他微笑地说着，随后转身看向了自己目瞪口呆的学徒，拍了拍这个小伙子的肩膀。

“感到自豪吧，小子，你生在了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这条街上遍地都是机会，错过了科林亲王也有萨克·疾风先生，连贾维斯那样的暴发户都有开不完的宴会……我要是像你一样年轻就好了。”

换做是以前，那个闲得蛋疼的土财主肯定得大发雷霆，甚至不吝浪费一个小时去刁难一个弱小的学徒，以此将自己在贵族那儿丢掉的尊严找补回来。

但现在，那家伙混的人模狗样了，居然开始学着扬·安第斯先生一样在意吃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