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红眉突然昏迷,让万老爷和万夫人焦急万分,两人都守在掌上明珠身边不愿离去,也没太多功夫照顾到几位客人。息桦为万红眉号脉,确实是喜脉,虽无甚不妥,却有隐约的怪异气息惹得息桦蹙眉。一见息桦蹙眉,万老爷和万夫人又开始絮絮叨叨得悲泣起来。息桦默默望着二人,不苟言笑,徐锦绮尴尬地在一旁安慰。
息桦一行于是自个儿在“弯眉苑”转了几圈,雪狐和小卉对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特殊的气味。他们只能打道回府,几人都觉得没有头绪,问息桦要怎么办,息桦喝着茶表示,等着吧。
这一天的半夜,两只狐狸又一次在屋子里发起疯来。这次有了经验,息桦一手拽上还没穿好衣服的徐锦绮,一手顺起边上放着的纸伞,转了一个身,两人眨眼间来到了“弯眉苑”。
徐锦绮握着蓝色的外衫,想起他的腰带还在床上放着呢,于是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于是他往肩上一搭,冲息桦不满道:“你不是路痴吗?怎么……”
息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徐锦绮乖乖闭嘴。
院子还是一般安静,他们听不到那让狐狸们跳舞的神秘歌声,都蹙起了眉。银色的月光下紫光散去,两个人又凭空出现在前一晚遇到万红眉的假山下。
一阵凉风把徐少爷吹得一个哆嗦,息桦看了他一眼,理好他的外衫,再解下自己紫色的外衫披在他肩上。没等徐锦绮道声谢,息桦迅速转动起手中的纸伞,原本合拢的纸伞在急速旋转之下飞速打开,并发出一道紫色的光,他随手往夜空中一抛,那紫光愈来愈亮,不一会儿便将黑幕照的如同白昼,他们在这白昼中,仿佛置身在不一样的世界里。
就在此时,徐锦绮突然听到了一个如清泉般纯澈的声音,他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闻到了这股令人不能相信的天籁。他可以确定,这就是让家里两只狐狸发疯的声音,因为……
“实在太好听了……”
息桦侧目看他,徐锦绮还不知道,自己也已经有些异常了。
这个声音像是在挠动着他的耳朵,他似乎可以感觉自己的耳膜震动的每一个细节,他感觉耳朵很痒,接着那痒慢慢钻进他的脑子里,然后像一片羽毛那样,飘进了他的心里。
他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可是又不能自拔,像是陷进了沼泽里,偏那心头的羽毛还在撩拨着,不肯就这么沉下去。就这么浮浮沉沉里——他爱上了这个声音,或者说,为了它而不由自主。
“我……”他脑袋一沉,晕在了息桦的怀里。
那个声音停止了吟唱,疑惑地问息桦:“你不喜欢这首歌?”
他只会怀疑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是不喜欢这首歌,而不是他的声音——因为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声音。
怀里的人不省人事,息桦给他将滑落下肩头的衣服拉回原处,在那人下巴处掖好,认可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声音。”
他抬眸看着前方一片的虚无,坚定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乐神声魅。”
他的话音刚落,像是一阵风吹在了平静的湖面上,面前的虚空被吹出了一个涟漪,涟漪中走出一个穿着……异常严实的男子。
那人黑色的长袍裹了全身,如墨般的长发用朱红发簪盘成了一个单髻,剩下的也在身后随意束了起来,肩上的红色流苏直垂到地上,描绘着他藏在厚重长袍下的虚幻躯体。他的手里随意地拿着一束高出他发髻的红梅,额间有一点朱红色的砂痣。长相倒不算出众,只是那张脸,干净得像被雪山上的雪水清洗过一般。
他缓缓走出涟漪,流苏随着他的脚步在地上划过,他走过的地方,竟奇迹般的飘起了红色的梅花瓣,如被染红的雪,美丽又禁欲。
男子一眼望过来,虽是什么都未做,息桦额间却是一烫,那兰花纹饰竟是没有经过他的意识,便显露了出来。
仙纹妖纹,神祇面前,原形毕露。
男子莞尔,那声音迷惑心,语气却带了点轻佻:“紫琼兰的主人?居然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你,实在出乎本座的意料。更出乎意料的,是你对本座的‘蛊魄音’丝毫没有反应,你是有备而来,怎么,你竟认得本座?”
息桦面无表情,语气恭敬,却不禁多了丝警惕:“有位故人曾向我提起过,天地间,有一位声音可摧意毁志,以声魅魄的神。”
声魅呵呵笑了起来,就连笑声都带着无穷的魔力入耳:“既然知道是本座,此番你千里迢迢赶来特地相见,又是为何?据我所知,紫琼兰的主人不是向来宿居于寻影山,从不掺合人间的事情吗?没想到本座的魅力这么大,竟可以让你抛弃满山的花花草草奔赴而来。纵然那些花花草草其实并不怎么珍贵,不过你不是最宝贝它们的吗?”
“……”
息桦只觉得气闷:“我只是路过!”
声魅却不在意,笑得更开心了,息桦叹口气,这家伙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对话无能。
“那位故人说,乐神声魅最是神秘,拥有最能蛊惑人的声音,喜欢穿梭在美丽的声音之间。据我所知,乐神向来是来去随意,不屑与人类同流,现下却不知为何躲在这万府,欺负起一位柔弱的姑娘。”
声魅与息桦的紫眸对视,息桦未着外衫,这传说中天地间最具仙风的仙,即便换了容貌与身形,依旧是最具仙风的仙。他在他面前,是神,却不知为何羡慕起眼前的仙来。这人有容有貌,而且不用说,是拥有了最好的。但是他一个神……乐神声魅,无型无貌,这幻境中的模样,也只是眼前这个仙凝了他的仙力,幻出来的此刻的自己罢了。
他笑了笑,带着威胁:“你在指责本座?”
息桦静静与他对视,不像是在看一个神明。
声魅败下阵来,咬着牙说:“你倒是不怕本座,紫琼仙子真如外人所说那样,性子冷淡,说话又不中听。”
他侧身望着手中其实早已丧失生命力,却被他用术法封印而不败的红梅,温柔道:“你看这梅花是不是很美?是那万家的姑娘送给我的。”沉默了许久,他又自言自语道,“本座没有欺负她,本座只是,也想尝试一下幸福的感觉,不总是一个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