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刀刃滑落,滴在地上,洇开一朵小小的,黑色的花。
他用脚尖,轻轻地,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朝前踢了踢。
尸体滑行了一段,停在了赵九的囚室门口。
像是一种试探。
更像是一种挑衅。
他的目光越过尸体,再次看向赵九。
这一次,他眼中的杀意,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他用刀尖,遥遥地指向了赵九。
也指向了跪在赵九面前,浑身颤抖,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林巧。
他像个已经胜券在握的将军,在对最后的残兵败将,下达最后的通牒。
他伸出手,沾着鲜血,在自己的胸口轻轻一点。
笑意更甚。
就在这一瞬间。
赵九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看着裴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冷,冷得像刀。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有人许了你和裴江的命?”
裴麟凝视着赵九,慢慢点头的同时,竟有些诧异:“你的房间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赵九没有再说话。
没有愤怒。
没有指着天质问。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悲哀。
没有痛哭流涕说自己运气不好,为什么你们有,我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身上永远有一种平静。
一种近乎冷酷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仿佛这世上所有的悲哀和不公,都只是他早已看惯了的风景。
赵九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用无数条人命换来的道理。
原来,最讲规矩的地方,恰恰是最不守规矩的地方。
无常寺。
原来也不讲规矩。
……
血的味道,起先是淡的,淡得像遥远记忆里的一场梦。
后来,风大了。
血的味道,也就浓了。
浓得像是地狱打开了一道门缝,无数冤魂的叹息,混着血涌了上来。
这条甬道里,没有光,只有风。
曹观起停步的时候,风也恰好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剩下他那一身单薄囚衣被风吹过后,贴在骨架上的轻微声响。
他没有眼睛。
眼眶是两个黑洞,黑得比这条甬道更深。
但他“看”向了甬道的一侧。
那里是悬崖。
深不见底的悬崖。
崖下有声音。
刀锋撞击的声音,很脆,像冰块碎裂。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闷,像湿透的木柴被一脚踩断。
还有人死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