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古混沌开世，千万年间，繁星无数。每一个凡世便是这星河中一寸光影，从大荒望去，那点点碎影在暗色的天幕中拼凑成曲曲折折的笤带。

沐浴在这星光下的大荒与大荒上的每一个神、仙、妖还是魔，他们都有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天河变幻不知多少年，大荒万物不知多少岁。

可不知过去了多少年，神的信念却消失了，随之消失的便是守在四方的神。

他们死去的那一瞬，神魄化为这个世界的无数尘埃，飘散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她记忆中，闭上眼的那一瞬，看到的是一枚鲜红的玛瑙。

***

“小姐，下雪了！”丫鬟锁儿的声音忽然从外室传来。烛光外罩着水红的细纱笼，映得屋中一片暖色，而房梁上垂下的素色纱帐却有些轻微飘动。

榻上的少女微眯了眼，撩开额边垂下的发丝，伸出白嫩的手臂，随手扯过一片随意放着的裘衣，起了身直接裹在了中衣外面，直接赤着脚要往外室跑。

却不知她此时依旧睡眼朦胧，刚走了几步，便觉得天摇地晃，眼前又是一片的漆黑，脚下动作还不稳，便踢倒了一旁的木椅。

啪嗒——

她原本以为那是墙壁，却不巧扶到了房梁，手上细纱柔顺，一只手没有抓住木柱，便倒了下来，顺带着将挂着的纱帐也扯了下来。

“小姐！”下人打扮的中年妇女听闻声音匆匆赶来，便看到眼前这狼狈地一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少女睡眼惺惺地扯着身上的纱帐，中衣大半露出了裘衣外，而那双白皙的脚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中，大冬天的，她看着就觉得冷。

妇女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将那扯得掉线了的纱帐从少女身上弄开，将她扶到榻上，细心的找到绒鞋，按着她不安分的脚，帮她穿上。

“沈妈妈……”她细细的叫了一声，“锁儿说下雪了。”

沈妈妈将裘衣理了理，一反平日里严厉的表情，柔声道：“小姐想看雪的话，穿好衣服，抱了暖炉，可好？”

“不要……”她的声音软糯，就算是严词拒绝，也透着股撒娇的味道，“穿了衣服，便不好玩了。”

沈妈妈心知这位姑娘的骄纵脾气，心中叹了口气，拿过床脚的小暖炉，塞到她放在裘衣中的手里，轻声道：“外面可冷了，就算不穿衣，也得抱着暖炉，可好？”

这次她倒是没有拒绝，抱着暖炉蹭了几下，乖乖点头。

沈妈妈起身，走向梳妆台，正想拿个梳子为自家小姐梳头，便听见身后一串急急的脚步声带着一阵器物碰撞的嘈杂，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木梳。转过头时，坐在榻上的姑娘已经不见，那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扶起的木椅又换了个方向倒着。

锁儿一直守在窗边，屋里烧了地龙，然而寒气从窗外吹来，总归让她的面颊吹得通红。锁儿长得小巧，明明年纪比她大了两岁，却比她矮了一个头，挽了双髻，又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姑娘。

然而她借着灯光看着锁儿被寒风吹红的侧脸，少女迷茫的神色中却忽然闪过了一丝阴狠。

锁儿自小便在她身边侍候，转眼过去十年，这姑娘依旧是一派天真无邪。她不知道锁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凭着这些年来的相处，她能感觉得到，锁儿却不是锁儿。

“小姐，瑞雪丰年兆，如今这场雪一下，王爷定能舒心了。”锁儿伸出掩在袖下的手，接住一片雪花，但很快，在她手心化为一滴雪水。

屋内的灯光光线幽暗，却映着窗外的漫天飘雪，在如墨的夜色中，仿佛是点点星光，在天地之间飘散开来。

少女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漫天飞雪，仿佛是睡醒了，一双明眸中皆是清明，而细看之下，却没有了那丝专属于少女的娇憨。她将目光移到里窗外不远的一颗已经枯死的桃树上，也不知何时，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素白。

“锁儿，今年的雪可真是大。”她突然说道。

锁儿一愣，刚缩回袖中的手被冻的有些僵硬，她听着少女略带冷清的声音，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她伺候了这位小姐整整十年，别人都觉得这位小姐是被王爷宠着有些娇气，但她知道，其实她家的小姐却是阴晴不定，而这样冷清的语调，总会在她面前忽然冒出来。

“锁儿，去端盏茶来。”少女垂下眼帘，将手腕搭在窗沿上，任由寒风侵蚀她白嫩的双手。

锁儿也来不及深想，应了声便转身走进了里屋，就像是真的是一个乖巧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