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萧潇睡得迷迷糊糊，脑袋下垫着的那本《聊斋》突然变得硬邦邦的，这让她很不舒服，便想着换一个姿势，而朦胧之间，一声少女的清唤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逐渐由模糊到清晰。

如今余萧潇活了二十多年，那些中二的日子已经离她而去很久了，而家里的大侄女住校，不怎么回来看她，人生沧桑之态让余萧潇颇感几分孤寂——自然，她不会承认自己想男人了。

也罢也罢，暂且不说那些糟心事，不过……这美如黄鹂之音怎么听都不像那女汉纸的大侄女呀！

“喂，你醒醒……”

“别睡了啊！”

余萧潇瞬时间被胳膊上的一阵痛给拧醒了，正想破口大骂这是哪一家的熊孩子，看清楚眼前的人，竟是一愣。

面前的这女孩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白衣，面貌是形容不出的好看。大龄剩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沧桑之感：这孩子长得也忒好看了。

“你是怎么到黑山的？”

余萧潇一听这话，神色间一怔：“黑山？什么黑山？”而却感到屁股底下的冰冷坚硬。原本意识还朦朦胧胧的余萧潇瞬间清醒了过来，女性专有第六感立马提醒她大事不妙。

她这才开始反应过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应是在清晨，这里正处于山腰，余萧潇躺在山腰的一块石头上，望眼看去，引入眼帘是一片云雾缭绕，灰蒙蒙的天幕间，丝丝缕缕的白云环绕在山头，而又从这层云雾见间，依稀可见山下零零落落的小镇村庄。

“这里是黑山。”女孩面色上并未露出不耐，轻声对她解释道，“我一出来就看到你躺在这儿。”

如此美景，却没有能让余萧潇缓过劲来，她白着脸，又望向林间——女子的身后，一片茂密的森林挡住了清晨微弱的光线，只看到一片黑暗。

黑山。

卧槽。

这里是黑山。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黑山吧。

冷静！冷静！余萧潇，你是个有风度的女人！

余萧潇脑海已经被一堆弹屏侵袭，好不容易迫使自己清醒过来，才将袖袍下双手紧了紧，将目光移向女子秀丽的面孔上，珍珠色的嘴唇上下嗫嚅了几下，才敢从喉间道出疑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了笑，嘴角微微翘起，樱桃红的嘴唇鲜艳诱人，还真像樱桃：“我叫聂小倩。”

果然。

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余萧潇脑中差不多已经一片空白了，但多年社会混下来，对聂小倩这充满善意的目光依旧敏感，嘴巴便不由自主的出声：“我叫余萧潇……”

眼见聂小倩面上笑容更大，十分欢快地叫了声“潇潇”，自来熟道：“你是怎么到黑山的？出现在这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纯种的白毛狐狸呢……”

啥？

白毛狐狸？

余萧潇盯着聂小倩，目中一片茫然、惊慌，但不过一瞬，又被平静代替。

聂小倩不解地看了回去：“潇潇，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大好，余萧潇立马垂头，看到了自己半躺在石头上的下半身。

宽袖白裙，有腿，嗯……是人身——白裙？如此悲伤的颜色……

余萧潇心里略微轻松了下，她扯了扯嘴角，将头垂得更低，试图用刘海挡住自己的眼睛，心中纠结几下，才叫出那个名字：“小倩……我，我好像不记得了……”

聂小倩亦是一怔，看着面前垂着头，仿佛将要哭出来的狐狸姑娘，一种叫做“怜悯”的情感油然而生。她拍了拍这位狐狸姑娘，怜惜道：“不记得没关系，只要记得自己是狐狸就行……”

余萧潇嘴角突然一抽，差点破功，什么叫做“只要记得自己是狐狸就行”……

平复了下心情，她抬头看着比她高一个头坐在她身旁的聂小倩，泪眼汪汪道：“小倩，我也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聂小倩继续拍着她的肩膀，面上表情依旧怜悯，柔声道：“那就跟我回兰若寺吧，哪里虽然不是个好去处，但也可以避避这风吹日晒的，只是姥姥……”

余萧潇这会子脑里清晰了不少，也想起了《聂小倩》或者是《倩女幽魂》的剧情。

那个老树妖啊……听说好像要吸食男子精血什么的。

她突然一阵心慌。

“先起来吧。”聂小倩扶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拽起来。

大概是坐着太久了，余萧潇的这具身体还有些麻，颇费了力气才爬了起来，她借着聂小倩的力，从悬空的大石头上下来，刚把一只脚哆哆嗦嗦地踩到地面上时，脑中突然闪现一线白光。

还形的咒法是……

变形的咒法是……

结节的咒法是……

……

余萧潇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

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她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坐在石头上，调整了下语速，轻声道：“我觉得，我现在有点不大好，有些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