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一双纤细的玉指伸过来挑了角帘。阿澜一怔,便是卿府搀扶自己上马车的那位。
她脸上红润有光,虽说是个丫头,却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她黑着脸,仿佛冻了层冰霜。
“四姑娘,老夫人面前言语定要仔细着些。老夫人高兴了,四姑娘也就安逸了。四姑娘安逸了,春兰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是,姐姐。阿澜记下了。”阿澜越发觉得困惑,管家称呼自己为‘小夫人’,春兰丫鬟却称自己为四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顾不得多想,手已经按在了春兰丫头的掌心,步下了脚踏。
管家带路,先从角门里进了去。
阿澜在春兰地搀扶下紧跟着也进了角门。
后院宽阔阴凉。一眼望去,白白的墙,石青色的瓦。
回廊处皆是密密麻麻生长的青绿藤蔓。阿澜识的,这是藤萝。喜欢攀栏缠架。紫花繁而香。穗悬垂而下,浓叶交织。别有一种风韵。
穿过回廊,经过水榭假山,临重楼阁宇,方进了大厅。
一块牡丹花式样的门帘前站着一个徘徊不定的姑娘。
这姑娘兰花发髻,眼珠大地像颗黑葡萄。眉宇间一股子清秀。望见阿澜,愣了一会儿。却是先同春兰打了声招呼:“啊呦。春兰姐姐,你要是再不接妹妹回来,我怕是要向大哥弄匹好马直奔江南去寻你们?”
回了头拉着阿澜的两手上下打量,嘴里自言自语,“妹妹的身材真好,让姐姐我好生羡慕。”眨了眨灵动的眼睛,“多年不见了,姐姐好生想你。”
阿澜怯生生地握着丝绢不敢抬头。倒是春兰,开了口:“四姑娘再不进去,只怕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边要怪罪了。”
“春兰姐姐你可真凶,小心到时候嫁不出去守在房里成个老丫头。”这姑娘牙尖嘴利,古灵精怪地嗔了春兰一眼。便拉着阿澜掀了门帘进去。
这边大太太郭氏和老太太周母早已忍不住了,便派了人去催。
老太太跟前的俏丫鬟喜鹊得了命令便往外走。“喜鹊姐姐不用去了。”说话间已是三姑娘将阿澜带进了屋。春兰姑娘带头在前面走着,阿澜被三姑娘拉着到了太太跟前。这三姑娘名叫韩晓,今年十七岁。
是老爷韩彦另一房洪氏的二女儿。郭氏坐于下侧,凶恶目光盯了盯韩晓。韩晓便垂首退到了侧。
阿澜举目无亲,彼时更不知自己所为何人,该做何事。只是木讷地站着。
韩彦按耐不住站起来走到阿澜身侧。攒了个慈和的笑说:“别干站着,快去拜见你奶奶!”
阿澜左右环顾,此刻有人在旁提醒倒是好的。这才上前两步,跪倒在地。
不过趴在地上,却是一言不发。心理作乱持续了良久。
如果是给老爷填房,那当称老太太为娘。如今这眼瞅着的当家男人竟然让她唤自己的母亲为奶奶。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戏?
“奶奶,妹妹定是初次回府,有些怕生。孙媳代妹妹给奶奶赔不是了。”说着近前两步将匍匐在地的阿澜拉起来。
阿澜双手都在发抖。眼睛却依然在打量此人。
此人妆颜淡而朴素,身穿一件淡粉色海棠坠珠罩裙。
顾盼间脸上生辉,嘴唇湿润,倒像是一颗红红的水蜜桃。
眸中含愁,又像是时刻生着病似地。
阿澜怔着,不知道这一位女子又是谁。
“听说嫣儿妹妹回来了!”门外喧嚣,突然挑帘进来两个男人。影影绰绰间阿澜没看清是什么面目。
只是两人都身着深黑色战甲。
一人戴着盔帽。
另一人手肘上枕了个盔帽,额前发丝带水,死死贴在额头上。
两人瞅着阿澜,也是一怔。
个子小,人儿瘦。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尾处自带风韵。如意发髻虽然太俗,可是入股处那种清秀之气倒是令兄弟眼前一亮。
二人偏高,虽然瘦成一包骨头。可是形神间也不失英气挺拔。